013

  剛鑽進了半個身子，一股淡淡的中藥味就飄到了鼻尖。馮怡衣袖飄香馥鬱芬芳，可是在連現代大牌香水都嫌棄的宋晞聞來實在刺鼻，而這陣藥味卻不難聞，反而有種提神醒腦的感覺。馬車窗戶敞開，青布半遮，日光被遮了部分，剩下的柔和光暈虛虛籠罩在一個靠窗的男人身上，他穿著一身玄色繡銀紋的長衫，手裏拿著一卷書，正對著窗邊透過的光漫不經心地翻看著。看見宋晞進來，男人放下手中的書稍稍抬起頭，他臉色有些蒼白，神色卻安然，薄唇勾起一抹笑，“姬殤。”馮怡叫他姬公子，這是……介紹自己嗎？宋晞怔了怔，脫口而出，“宋晞。”男人點點頭，卷起書冊繼續看著，他眉目低垂，好像對周圍的一切都不在意，左手臂垂下一動不動，翻書時隻把書卷放在膝蓋上用右手翻著，再拿起來讀，宋晞猜想他一定是左臂受了傷，見人家絲毫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便做到他對麵看著窗外倒退的樹木發呆。“係統，在嗎？”馬車晃晃悠悠，宋晞很無聊。“在，宋先生，請問有什麽事嗎？”係統非常客氣的聲音響起。“有沒有什麽打發時間的玩意？”交通速度堪比蝸牛，既沒有手機也沒有電腦，時間太多都不知道怎麽打發了，看對麵那人一本書看著津津有味，宋晞不無羨慕。“有武俠小說，10積分一本。”“這麽便宜？給我來兩本金庸的。”“好的，發送成功。一本《射雕英雄傳》和一本《笑傲江湖》，在宋先生攜帶的小包袱裏，請注意查收。”宋晞此時才感到係統的好處，他把本來隻裝著兩件衣服的包袱打開，果然在衣服上找到兩本線裝書，封麵用毛筆寫著小說的名字，打開一看，滿紙的簪花小楷。宋晞拿起《射雕英雄傳》興致勃勃地翻看起來，馬車裏一時間隻有紙張翻動的聲音。青年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補丁布衣，捧著手裏的書籍看得津津有味，可能是太入迷了，姿勢不太好，腦袋埋得低低的，隻露出一圈柔軟烏黑的發頂。可能在草叢裏鑽過，發絲裏還插著兩片葉子沒被主人發現，姬殤對麵瞧他看著入神，不知怎麽有些手癢想去撚開那兩片調皮的葉子。他終究沒有伸手，隻掃了一眼他看的書，“射雕英雄傳？金庸？”他從沒有聽過這兩個名字。青年抬起頭，臉上的笑容有些得意，還有一些客氣，“你要看嗎？我這還有一本。”視線自然地掃過他放在膝上的那本，上麵大寫著《法經》，那漆黑靈動的眼神似乎在說，一聽名字就是無聊的書籍。宋晞的確是這麽想的，他雖然看得認真可耳朵靈敏著，自他上車，姬殤手裏的書半天都沒翻動一頁，可見是有多難看，幸好他兌換了兩本，可以借一本給這個同車的男人欣賞一下現代文學。姬殤喉間發出低低的笑聲，“那就謝謝宋公子了。”宋晞撓撓臉，這個笑聲聽起來完全和X沒有半分區別，都讓人臉皮發麻，要不是上次鬧了個烏龍，這次宋晞一定會拉著這個姬殤的手說一說同鄉情誼。姬殤伸手接過宋晞遞過去的《笑傲江湖》，那一雙手生的尤其好看，骨骼分明，五指修長，指甲圓潤幹淨，指腹有些薄繭，卻不影響這隻手帶來的高貴感，一隻手竟然還能看出高貴，宋晞吐槽一下自己，卻怎麽看怎麽覺得這雙手也像X頭像裏的握著玻璃杯的那隻。他滿心疑惑，卻隻能按捺在心，看這個姬殤言行舉止這麽有古代氣息，應該不是同時穿越而來的X先生吧。姬殤見青年的怔怔的盯著自己的手，有些傻呆的樣子，沒再說什麽，隻任他看著翻開這本《笑傲江湖》。看到第一行字姬殤眼底迅速劃過一絲詫異，竟有人把書寫成了日常白話，看似囉嗦繁瑣實際貼切生動，仿佛有人在耳邊娓娓道來一段傳奇故事，的確很有意思。這書也不知青年怎麽得來的，姬殤眼底意味加濃。行了大半天，車隊再次停下已經是傍晚時分，雲霞紅豔似火，燒紅了半邊天際，晚風拂過，帶來一絲清涼，吹散了白日的悶熱氣息，護衛們手拿長矛一路步行，臉上都有了困倦之色，幸好前方不久就是驛站可供休息。宋晞眨眨眼睛，見日光昏暗看著吃力就放開手中的書，頭轉向窗外一邊揉著酸麻的後頸一邊欣賞古代無汙染環境下的日暮美景，看了一會兒再次轉頭時卻發現姬殤仍舊翻著書。他看書時不像自己湊得極近，反而離書有半隻手臂那麽遠，身形鬆懈卻不懶散，手指不緊不慢地翻動著，在昏暗的日色下也似乎毫不費力。“你視力真好。”宋晞感歎了一句。他的視力也不錯，但作為科技社會下長大的孩子視力難免受些電子產品的影響，這副身體的主人癡癡傻傻地長大，應該連書都沒看過，可是也不如眼前這個男人的眼神好。“視力？”男人重複著這兩個字。宋晞恍然，古代應該沒這說法，他連忙改口，“我說眼神。”為了表達更清楚些，還伸出兩隻指著自己的眼珠子。姬殤嘴角勾起，眼眸深含笑意，“晝夜對我來說並無分別。”“你能夜視？”宋晞驚訝道，那不就和貓科動物的眼睛差不多。他家養的那隻黑貓，一到夜裏兩隻眼睛和探照燈似的，宋晞晚上去客廳冰箱拿水喝時每每都被突然竄出來，亮著眼睛的家夥唬了一跳。白日裏，那雙眼珠子黃澄澄的看起來順眼多了。姬殤微一頷首，抬眼看了一眼天色，不知從哪兒拿出一件披風搭在身上。傍晚雖然涼快些，可也熱得讓人想脫了衣服躺在樹下乘涼，宋晞穿著薄薄的一層布衫還卷了袖子，可是男人好像一點不熱似的，寬衣長袖，如今還添了一件披風。姬殤察覺到宋晞眼神的疑惑，笑道，“不過受了重傷有些畏寒。”宋晞又是撓撓臉，覺得自己對眼前這人好奇有些過了，他向來是懶得管別人做什麽的，於是回了一個微笑，心下決定，以後絕不露出來這些大驚小怪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