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時光深處

  病房的門終於被打開了。


  那小吒幾乎不敢睜開眼看過去。


  胡世嘉躺在床上，臉色發白，整個人看起來有氣無力。


  “你來了？抱歉……讓你看到了這個樣子，你一定很失望吧……躺在床上的這個人居然就是胡世嘉。”


  胡世嘉強忍著身體上的疼痛，低聲說道。


  那小吒忍不住掩麵哭泣，但又不敢哭出聲來，隻能點點頭“嗯”了一聲。


  “你不要哭啊，我沒事的！現在的醫療技術這麽發達，心髒可以移植，肝髒也可以移植，他們正在給我尋找合適的肝源。隻要肝源到了，我就可以進行手術了，再康複一段時間，我就可以成為一個新的胡世嘉了。”胡世嘉勉強擠出一絲笑意說道。


  那小吒穩定了一下情緒，說道：“你要喝水嗎？我給你倒一杯水吧。”


  胡世嘉搖了搖頭說道：“給我講講你最近遇到的比較開心的事情吧，我們好久都沒有聊過天了。”


  那小吒猶豫著要不要把她和朱永仁結婚的事情告訴他，她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要說了。


  沒想到的是，胡世嘉竟然自己問了出來，“你們是不是快要結婚了？到時候一定要邀請我去喝杯喜酒，你的婚禮我已經錯過了一次，這一次我一定要去參加，但是我不會喝酒了，我得聽醫生的話。”


  那小吒忍住心底不斷上湧來的悲傷，定了定情緒說道：“朱永仁是一個很大氣的男人。我來的時候他就對我說了，要讓我在這邊好好地照顧你。我記得當年的畢業紀念旅行，我們在黃浦江畔玩得挺開心的，你想不想去那邊玩？我們一起去看看吧，就當是故地重遊了，有沒有興趣？”


  那小吒的話一下子點燃了胡世嘉的頭腦。


  “好啊好啊，我們已經有十年沒有去過那個地方了。”這是這麽多天以來，胡世嘉第一次這麽興奮。


  李連鷹開車帶著他們來到了黃浦江畔。


  那小吒扶著胡世嘉憑欄遠望。江麵上水氣茫茫，零星地飄著幾隻小船。


  “冷嗎？”那小吒說完，就把隨身帶著的一件厚外套披在了胡世嘉的身上。


  胡世嘉的內心一股暖流經過。他扭頭看了看，眼睛定格在江邊的一張黃色長椅上。他們一起走了過去，椅子上的油漆已經脫落掉很多了，甚至生出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鐵鏽。


  “小吒，你還記得十年前黃浦江畔的那一夜嗎？我們曾經在這張長椅上相擁著過了那一夜。記得那個時候，畢業在即，分手在即，我們坐在這把椅子上擁抱、哭泣……我們暢談夢想、暢談人生……仿佛那昨日的餘溫還在，但……已經是十年後的事情了。我們都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呀。”胡世嘉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胡世嘉的額頭上滲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連呼吸都有些費勁。


  那小吒一看緊張的不得了，“世嘉，你是不是不舒服了？要不我們現在馬上回去吧？我不希望你出什麽意外。”那小吒說道，聲音都變了。

  “沒事，就是今天走的路多了，我有些累了，坐在這裏歇一會兒就好了。你別擔心我了……給我講一講你的事情吧，什麽事兒都行，隻要是你的我都願意聽。”胡世嘉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


  那小吒輕歎了一口氣，說道：“十年前的時候我們意氣風發，對未來、對人生都充滿了美好的想象。在社會上起起落落，經曆了足足十年後，我們或多或少都實現了一些願望，但也失去了很多……我對自己的這些年是不滿意的。我沒有成為一個商界精英，甚至成了一個公司就要破產的小老板。還經曆了一次失敗的婚姻和幾次失敗的戀愛……我覺得我這十年是一個失敗者，如果有100分的話，我最多隻能給自己59分。”


  “如果有100分的話，我要給你打85分。你白手起家，能幹到今天這個樣子已經是很不錯了。不要追求完美，不要對自己太苛刻，你一直以來就容易犯這兩個毛病，早在咱們倆談戀愛時，我好像就給你提醒過。畢業十年了，你對你自己還是這樣的嚴格！”


  那小吒無奈地笑了幾聲，說道：“我沒有那麽多的資源、人脈，如果不在自己身上多下點苦功夫，我什麽時候才能夠出人頭地啊！嗬，出人頭地確實是我十年前的夢想，但是現在我好像已經沒有那麽強烈的欲望要出人頭地了。現在能把我的小公司撐著活下去就是我最大的夢想了。你說說，我是不是不再上進了，或者說我背叛了我最初的夢想……十年的時間改變的東西太多了。”


  胡世嘉望向江麵，眼睛裏含著一種幽怨的光。


  “10年的時間已經過去了，至少你還有下一個10年，下下一個10年……而我呢，如果我不夠幸運的話，也許我很快就會離開這個世界了，但我還有那麽多事情沒有做，有時候我想啊想啊，就再也睡不著覺了。我這一輩子，尤其是過往的10年，何其的苦。沒日沒夜的加班熬夜，又沒有一個可心的人在身邊陪伴，真是無趣又無聊的十年。如果人生可以重來的話，我一定不會選擇這樣的方式度過我的人生。我一定要牽著愛人的手，去過自己想過的生活，人生何其短暫啊，不要被那些無謂輕重，無關要緊的人和事纏繞。要那麽多錢幹什麽呢？把人生本該享受的大好時光都給白白地消耗了。”


  談到過往，似乎沒有一個人是滿意的，得到的多，失去的也多，甚至於得到的本來就少，失去的卻依舊多。可是人生不就是在這些得失之間匆匆流過了嗎？


  那小吒扶著胡世嘉慢慢地走著。那小吒看向前方，眼前仿佛出現了10年前兩個人一起在江邊結伴行走的畫麵……胡世嘉攬著她的腰，她乖乖地靠在胡世嘉的肩上。兩人一路說說笑笑，胡世嘉還會冷不防地吻她一下。可是現在卻是她扶著他這樣慢慢地走了。日子就這樣流過了1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