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節 沈月的秘密

  後來的後來，我才真正體會到了宋梓所的，帶霜的百合，究竟是什麽意思。


  不過，我並非真正見到了那帶著霜的百合花，而是我的冷若冰霜，在這個燥熱的社會中，尤為顯得突兀。那以後，我似乎會對百合花有一種來自心理上的排斥感，但凡有人送我的花束，有百合，便會毫不猶豫地丟進垃圾桶。


  其實宋澤所形容的也並不準確。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一隻百合，倒是覺得自己像那個抱成一團的洋繡球。茂茂實實的，碩大的一隻，外表看起來很飽滿，而實際上，外強中幹。那包在周圍的碎花朵，是一種掩飾，虛張聲勢的效果，它隻不過是由空氣和花莖在支撐著它膨脹的身體，而剝去外圍，內裏，什麽都沒有。


  宋梓給我倒了一杯啤酒，遞給我：“來，仙女，整一口。”


  我接過他遞過來的杯子，聞了聞，實在有種刺鼻的味道。


  “哎呀，喝吧！我又不逼你！你隻知道，杯子裏的這個啊，不是酒，是寂寞。”


  “是什麽？我好奇地問？”


  “寂寞。”他完哈哈一笑：“不會吧！現在多流行的一個詞兒，誒，我和你，就這詞橫空出世之後，那似乎什麽都能和寂寞扯上關係，但還沒什麽違和感。你知道為什麽嗎？”宋梓在酒吧閃耀的琉璃燈球的照耀下，那眸子似乎在發光。


  我望向他看我的眼神，搖了搖頭。


  “關鍵，沒違和感，就明，實際上，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寂寞。你看，他們開心吧？！開心的背後是什麽？沒有人真正喜歡這裏，但是，壓力太大，人需要發泄。而這裏，燈一暗，誰認識誰啊！所以，他們拿這兒，當卸下麵具的避風港。避風港，你知道嗎？”宋梓盡管離我比較近，但音樂聲迫使他和我話依舊需要用喊的方式。


  我笑笑：“你還能出這些話呢啊！”


  “瞧我了不是？！我和你，我啊，你不知道的優點，多了去了。”他完，還衝我眨了眨眼。


  我手裏端著那杯啤酒，一直沒有送入口中。我順著宋梓指的方向，看著那在光怪陸離的燈影之下晃動的一個個身姿，忽然覺得，他的，也許是對的。這個世界上，寂寞，是所有人必須貼上的一個標簽兒。他們舞動，搖曳，他們放肆，囂張，他們對著黑暗釋放自己無處安放的寂寞，而走出暗黑色的夜，明的太陽就會照亮那那厚重麵具下的靈魂嗎？但，或許，刹那的光輝，即是永恒吧。


  那，宋梓確實沒有怎麽勸我喝酒，可能是因為看到了如此多陌生人的釋放，我便也決定瀟灑一回。於是，我開始試探性地去品那杯中酒。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去酒吧那種地方，從起初的排斥，到後來慢慢地接受並將自己融入其中，這也算是一個自我解脫的過程吧。


  我在宋梓的慫恿之下，決定也去那舞池中央去放肆一下自己已經發黴了的靈魂。


  結果，我剛從座位上站起來，便在一束並不太耀眼的燈光下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麵孔。我愣了神兒。宋梓在我身後發現了我的異常，他順著我眼睛的方向看去：“誰？你看見誰了？”我沒有。


  我低下頭揉了揉眼睛，當我再次揚起脖子，試圖在人群中去找那張臉時，我發現，她消失了。於是，我衝出去，我穿過擁擠的人群，甚至不在乎那因肢體碰撞而發出的鄙夷之聲，我站在方才她站的地方四處張望。隻可惜，酒吧的光線太過於昏暗，找人，簡直跟找謎團差不多。

  當我沮喪地試圖回到卡座的時候，我看到了那站在酒吧前台門口，背對著我的她。我剛要湊上前，她轉過了頭。當她與我的雙目對視時，我發現，沒錯，是沈月。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我皺了皺眉，剛想喊她，她卻又不見了蹤影。


  宋梓一直在我身旁絮絮叨叨地問我究竟看見了誰？同學嗎？男的女的？我沒有回答。


  關於沈月，倘若她也同我一樣是來娛樂消遣的，那無可厚非，也沒有什麽稀奇的。可是，沈月，穿著一條很短的裙子，就是特別性感的那種，畫著濃妝。這和611寢室裏的那個清純的她，簡直是判若兩人。


  我手裏握著玻璃杯，自己給自己倒滿，並且一飲而盡。


  “哎呦，姑奶奶，你究竟看見誰了啊？初戀啊？不對啊，你初戀不是我嗎？你別喝了啊，聽話，不能喝了。”宋梓一把搶下來我手裏的杯子，並且放在了離我較遠的桌子一側。


  他遞給我張紙巾：“好沒好點？”我依舊沒有話。當那口啤酒因喝得過急而在胃裏翻滾的滋味稍微平息一點兒的時候，我抬頭看向他：“這酒吧裏頭的服務生，為什麽穿兩種衣服？”


  宋梓一頭霧水：“什麽服務生，什麽兩種衣服？”


  “就是，來送果籃的，穿著西服馬甲，而還有幾個女孩子，穿著短裙子的那個？”


  “你是問我短裙子啊？”宋梓的語氣，有種恍然大悟，還有一種輕蔑在裏頭。


  “嗯。”


  “她們不是服務生，她們是酒水推銷。”


  “酒水推銷？什麽意思？”我疑惑地問。


  “顧名思義，賣酒的唄！就這種場合，必須得有美女來向顧客推銷高檔酒啊！不然，這麽大個酒吧，來了都吃點兒水果，喝點水的，掙什麽錢？”宋梓得很輕鬆。


  “哦，賣酒。”我嘴裏重複著，然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嗯，本質上，是賣酒的，不過”宋梓的話，突然出現了一個轉折。


  “不過什麽？”


  “不過，這種場合的推銷，可不像街邊兒的飯店，走那種薄利多銷的路線。像這裏頭的，推銷的也都是高檔酒，比如紅酒，洋酒什麽的。然後吧，就是，比較亂你懂吧？”宋梓得比較隱晦，但我基本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我可沒所有人哈，我就是這裏頭的事兒而已。這想怎麽賣這個酒，就得看她自己了。我聽，這裏頭好幾個都是大學生呢。”宋梓拿起塊兒西瓜遞給我，我接過來，卻沒有吃。


  “在這兒，基本上，一個月能賺多錢？”


  “錢啊，應該不太多吧。這個我還真不知道。但我猜，肯定沒有那種哇啦哇啦街邊喝啤酒那種暢銷，但是，這賣出去一瓶，估計也能掙不少吧。誰知道了。你問這個幹嘛？你看見誰了？”


  “沒誰。”宋梓撇了撇嘴。


  他完之後，我整個腦海裏基本上都是沈月皮箱裏那一瓶接著一瓶的昂貴化妝品，一支接著一支的限量口紅。我的心在一點點兒地往下沉。


  這個世界，就不能留下點兒好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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