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節 時間膠囊裏的上下鋪
“你恐高跟我有什麽關係?這睡下鋪的,又不是我一個人。你看我好欺負啊?你怎麽不找別人去換呢?”蔣珊珊邊邊給了劉貞和我一個大大的白眼。
劉貞看看我:“她也恐高。”
“她恐高?哼!她恐高是不?那我也恐高,對不起。”蔣珊珊完,從床下拿了個盆子,將床單用力地往盆子裏一扔,砰~地一聲關上了門,出去了。留下劉貞滿臉尷尬地站在原地。
當時關於床鋪的事兒,我一直沒有話。但我開了一袋話梅,塞嘴裏一顆,隨即遞給她。“不不,謝謝,謝謝。”我試圖用話梅來緩解當時屋子裏密得不透風的空氣,結果,失敗了。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之後,從門旁慢悠悠地拿起行李,左右看了看,最後選擇了睡我上鋪。
對我而言,其實我不是沒有同情心,而是我覺得,首先,這初來乍到的,彼此都不熟悉,我睡上邊兒下邊兒倒是無所謂,但誰知道她是真恐高還是假恐高?初次見麵,你就你有何種何種困難的,我要是幫了,那以後還不得一直被利用著善心?這種事兒我又不是沒有遇到過。其次,這凡事都講究一個先來後到,你恐高不恐高的,那誰讓你來晚了呢?
我下樓去打熱水。回來時劉貞已經鋪好了被子。她坐在上鋪上一動不敢動,那感覺,就好像生怕自己一動就能掉下來一般。而且,通過幾的觀察,我也確信,劉貞確實是恐高的。因為她每次上下梯子時都顫顫巍巍的不,並且磨磨蹭蹭半,晚上更是不敢喝水,怕起夜。
那臨近傍晚,宿舍裏的第四個人遲遲沒有登場。劉貞在上鋪喊我:“曹沐夕?你知道,咱們寢室一共幾個人嗎?”
“四個。”我簡短並且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
“那怎麽還少一個呢?”我沒有回她。像這種沒有營養的話,我基本不。畢竟,人家為什麽還沒有來,我怎麽知道?
劉貞似乎是在沒話找話,她見我沒有理她之後,忽然像想起了什麽不得了的事兒,從包裏麵拿了一袋東西出來。
“我都忘了,我從家裏帶的,我們那兒的特產,給。”她分給我和蔣珊珊。我了聲謝謝之後沒有吃,隨手便放在了桌子上。而蔣珊珊就過分了:“什麽東西啊?”
“我家那兒的特產,你嚐嚐,可好吃了。”蔣珊珊接過來打開一塊塞進嘴裏,嚼了兩下抬起頭:“這什麽特產啊?這不就是那個軟糖嗎?”蔣珊珊很誇張,她不僅在唾棄東西不好吃,竟然還拽過垃圾桶吐了出去。
盡管我也足夠犀利,但是真的,蔣珊珊的做法,我還真是做不出來。劉貞背對著我,我看見她攥緊了手裏的袋子,沒有陽光,我都能看見當時碎了一地的尷尬。
當時的我雖然看出來她的窘迫,但卻沒有想要伸出援手,把她從當時靜止了的時間中拉出來。也許是經曆了曹家的種種,也有可能是我在青春時期,已經將自己的熱情激發的差不多了,所以,諸多的表象,讓我將自己的善良埋藏在了心底。
我曾以為,我埋了它,它便不會再出現。而實質上,任何一種骨子裏的性格和心緒,種土樹長,扔水裏水流,這種不可能消失的,本身便存在的東西,隻不過被我們暫時放進了一個時間膠囊裏,它會在特定的時間打開,讓你看一下自己當時的心境。然後,你便恍然大悟,原來,時光從來沒有偷換了概念,一切隻不過是自己自欺欺人罷了。比如,我放進膠囊裏的善良,卑微,自尊。
在感歎的時候,我忽然想起自己昨去了超市買了一包劉貞老家的特產。我起身從臥室拿出來,旋開那裹在柔軟糖果軀體外表的紙,我看了看晶瑩發黃的凝膠色。的糖裏,甜到膩牙的背後,是劉貞當年的自卑和軟弱,也有我當年的冷漠。我塞進嘴裏一顆,正嚼著,劉貞開門回來了。
“你背著我偷吃什麽好吃的呢?”我一轉頭,見到這丫頭拎了兩盒子外賣還有一些零食風風火火地就進了屋。
我一笑:“你猜?”
“我怎麽聞到一股麥芽糖的味道?好像你在吃我老家的糖?”劉貞很驚訝。我笑眯眯地點了點頭,隨手也遞給了她一塊兒。
“怎麽還想起來吃這個了?我記得,上大學那會兒,我給你你都沒吃。”劉貞一邊嚼著一邊。
“當年不愛吃的東西,不代表現在不愛吃。”
“沒毛病。人啊,都是會變的。”劉貞著,進臥室去換了家居服。出來之後,她問我白都幹什麽了,有沒有聽話好好睡一覺。
“沒,睡不著。想了想,之前。”
“想之前?不是,我大姐,之前就是過去了,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你大白的浪費美好的時間用來緬懷過去,閑不閑?”劉貞瞪我一眼。我知道,她其實是不想讓我回想去過去發生的不幸。
“誒,貞,你還記得,上大學報到那,你給蔣珊珊糖,她吐了那次嗎?你當時什麽心情?”
“什麽心情?我和你,那就是想當年,要是現在,哼!”劉貞拿了瓶果汁和兩隻玻璃杯坐在我身邊。
“現在怎麽的?”我好奇地等待這下文。
“現在啊,我也不能給她吃。”她嘿嘿一笑,繼續到:“我那時候,從我家那兒的農村裏剛走出來,之前哪兒都沒去過。我們村子裏的鄰居,都是那種特別淳樸的老實人。當時給蔣珊珊的時候,她瞪眼珠子那樣兒,把我嚇壞了。我當時站那兒就想,那麽難吃嗎?挺好吃的啊?誒,接下來那兩,她不是吃食堂菜拉肚子了嘛,我和你,我自己躺被窩裏就害怕,我害怕是吃我那口糖吃的,到時候別賴上我。”劉貞完自己笑得前仰後合的。
“她不是沒咽到肚子裏嗎,你怕什麽?”我接過來果汁喝了一口。
“因為膽,自卑,心虛。我和你沐夕,我現在有時候在馬路上看到一些唯唯諾諾的人,我就從心眼兒裏心疼他們。就我手下,新來個孩兒,她就那樣。我總給她講道理,告訴她不用一看這個擔心那個的,後來啊,我發現不奏效。你知道為什麽嗎?”
“為什麽?”
“因為,這種自卑,深入骨髓了。這個時候,你和她講什麽都是白扯,她得自己去明白,自己變得強大。不過,就算是強大的那,心裏還是會有之前的影子。”
“你恨當時的蔣珊珊嗎?她那麽做?”
“不恨。恨她幹嘛?我家境不好,和人家也沒有關係。但她那個做法,確實是挺傷我自尊心的。”劉貞完,我笑了笑。
“沐夕,你還記得那個沈月來的時候,也是那晚上,蔣珊珊要和她換上下鋪的事兒嗎?我去!我和你,我當時在你頭上,眼淚都快出來了。強憋了好久。”劉貞拿個勺子比比劃劃的和我一同回憶著。
“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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