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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節 彼岸的春天

  早飯過後,曹歌急忙聯係了薛浩。當薛浩帶著母親再一次來到曹家時,母親站在門口良久。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因為心虛而不敢向前移動步伐,還是她怕在靠近琴嬸兒的時候,能夠像看到自己的內心一般,觸摸到那顆隱藏在溫暖軀殼下的一顆冰涼的,卻溝壑難填的心。


  琴嬸兒望向母親的眼神當中,有太多太多複雜的情緒。當琴嬸兒從沙發上起身走向母親的時候,我的心忽然揪了起來。我特別害怕琴嬸兒會對母親作出什麽不當的舉動。之所以害怕,顧名思義,如此來的情境,不管琴嬸兒做了什麽,母親都是沒有回絕的可能性的。然而,琴嬸兒確實是做了一個動作,但這個動作卻是,握手言和。


  母親在見到那隻伸向自己的手臂時愣了,這種遲疑並不是不想,而是不明白,這伸出來的手的背後,究竟是何用意?


  琴嬸兒的手就那樣,在空氣中直立著,她在等著母親的回應,但是等了好久,母親似乎才緩過神兒來握住了伸向自己的橄欖枝。當我見到兩隻手搭在一起的時候,琴嬸笑了,笑的很好看。


  她帶著母親一同上了樓,那一刻我想,這般既緊張又帶有一些心安的心態,可能會縈繞在好多個人的心裏吧。


  琴嬸兒同母親在樓上談了好久,談了什麽我不得而知,隻知道,在接近中午飯時,二人才手拉著手一起下了樓。難以想象這兩個女人的關係,“情敵‘?又像是兩個朋友,更像是一個戰壕的戰友。或許是這種多重的身份,才讓兩個人之間的芥蒂消失了。我發現母親第一次在曹家沒有了那種怯懦的表情,也是第一次在曹家能夠這樣融洽的氛圍裏吃著飯。


  那一頓的午飯,氛圍很祥和,那種感覺,就像是失散了多年的姐妹或者故友,大家可以在一起談心交流,可以沒有任何心靈的障礙愉悅與共。這種突如其來的事態大轉變讓大家有點兒措手不及,比如曹燦燦,她在看到琴嬸兒的舉動時,幾次想要張口話,但後來都咽了回去。我猜想,在她心裏,母親隻要高興,其它也都算值得吧。但接受畢竟還需要有過程,尤其作為孩子,這種腦袋直線的群體。


  我當時忽然想起了一句話,叫做相逢一笑泯恩仇。大家雖不是江湖人士,但這個仇,卻真的是一笑而過了。薛浩在飯後送走了母親,臨分別的時候,琴嬸兒與母親還互相擁抱了一下。這個擁抱,似乎在當時炸裂出很多光芒,隕落在曹家的各個角落,宣示著世間的無限美好。


  後來,這個鏡頭,被我封在了我庸人之念的劇本中,念,是懷念的念。


  握手言和是事實,一個不爭的事實。琴嬸兒在下午睡了個午覺,晚上吳媽燉了牛肉柿子湯。晚飯臨近尾聲的時候,父親回來了。琴嬸兒雖然還是沒有和父親講話,但狀態和白卻是相同。父親對於琴嬸兒的舉動雖很詫異,但也未問,未提,就如同琴嬸兒自己所的那般吧,這個世界,哪會有人拒絕美好呢?

  那晚,是我來到曹家這麽久,第一次全家人坐在一起看電視。彼此之間言語雖然不多,但那種溫馨感還是掩藏不了的。


  睡覺之前,琴嬸兒突然對吳媽:“吳媽,明包頓餃子吃吧。”

  “餃子?好好,包餃子,包餃子。”


  琴嬸兒笑了笑:“明早,你把餡子弄好了之後,你就上樓來叫我,我要親手包幾個餃子。”吳媽笑著答應了。


  “那,今晚”吳媽心地問著。


  “你看我的樣子,嗬嗬~放心吧,今晚不用陪我,我會睡得很好。”


  就這樣,那晚上,我果然沒有再聽見琴嬸兒臥室的門開開合合的聲音,也沒有聽到琴嬸兒來回走動的聲音,更沒有聽到她的歎息聲。


  躺在床上的我望著窗外的梧桐,外麵很安靜,一點兒風都沒有。我在心裏問著,這世間的分分合合,其實真的隻不過是過眼雲煙對嗎?可能這一季的秋就要接近了尾聲,對嗎?梧桐樹上的某一片葉子,在我心裏問完話之後,忽然之間落了地。


  我安慰自己,這是在給我回答。


  是的,秋已盡!秋已盡!


  那一夜,我相信曹家人睡得都應該是不錯的。


  第二早上,吳媽早早的起床,弄好了餡子,並且和好了麵。她上樓去叫琴嬸兒。


  那一,星期日。


  琴嬸兒畫了一個淡淡的妝,就像我第一次來曹家時所見的那般媚,長長的眼線吊起眼角,她穿了一個褂子,領口處有一處盤扣,那個盤扣是用金絲線所勾的,別致得很。琴嬸兒把頭發挽在了腦後,看起來幹練清爽。


  那一是晴,那樣的琴嬸兒就出現在那樣的一早晨。


  陽光斜射進來照在了琴嬸的臉上,好美!那種美,是一種安逸,一種歲月的波瀾不驚,美的純粹。但,美中,也有著心生憐憫。


  “二嫂,你今真好看!”


  “是嗎?我就是忽然想起來好久都沒有收拾自己了。”


  “好看好看!”


  “媽,你今好漂亮!以後就這麽穿!”曹燦燦在沙發上差點跳起來。


  琴嬸兒笑了笑:“平時也不怎麽出屋子,我今早上翻衣櫃,發現好多衣服都沒有穿上,真是浪費了。這件還好看吧?”


  “當然好看!”曹歌著便上前擁抱了琴嬸兒,並在琴嬸兒身邊聲著:“二嫂,你這樣真好!”琴嬸兒用手拍了拍曹歌的後背:“好了,我去包餃子。”


  “我幫你!”


  “好啊~!”


  當琴嬸兒與曹歌進了廚房之後,我看見曹燦燦的嘴角也浮現出了一抹笑,這笑,可真是許久沒見了。當然,她依舊沒有和我話,但從她的眼神和舉動中讀出來,大約,她也釋懷了一些。


  父親那一並沒有出門。後來我回想,可能這是老給他個機會,去與琴嬸兒吃這一頓最後的午餐。


  吃飯間,並沒有什麽異樣。


  當那下午的太陽光有些變得模糊不清的時候,曹歌忽然問吳媽:“二嫂睡多久了?怎麽還沒起來?”


  吳媽看了看表:“真是,都這麽點兒了呀,我去叫她。”


  “嗯,叫起來吧,不然,二嫂晚上又沒法睡了。”曹歌邊,邊放下一把瓜子。

  吳媽到樓上敲了兩次門之後沒有收到回應,便急忙喊來了在一樓大廳坐著的父親。父親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把門撞開。


  門開了。


  這個臥室沒有任何異常,如果非要有,那便是凝固在時間空氣裏的琴嬸兒的最後的氣息。


  曹歌衝過去,搖晃了幾下琴嬸兒的肩膀:“二嫂!二嫂!起床了!你都已經睡了好久了!起床啦!”琴嬸兒沒有動靜,毫無動靜。


  曹歌緊張地提高了幾個聲調:“二嫂?你起床啊!吳媽等你告訴她晚上想吃什麽呢!二嫂!你別鬧,起床了!”曹燦燦從身後瘋了一樣衝過來,撲通~便跪在了琴嬸兒的床邊:“媽媽!你怎麽了?你話!媽媽!”


  當時的我,站在臥室的門外。我看見窗子外的一縷陽光映在了琴嬸兒的身上,映在那安靜得如同畫一般的臉龐,隻是,那樣善良的琴嬸兒再也睜不開眼睛去回望這個世界了。


  曹歌瘋了一般地回頭衝著父親喊:“二哥!你過來啊!送醫院!送醫院啊!吳媽!你把曹燦燦拉出去!拉出去!”亂了,都亂了。整個曹家充斥著哭聲夾雜著慌亂,曹歌一邊聲嘶力竭地喊著父親,一邊用力地拽著琴嬸兒,隻可惜,那交握在胸前的雙手,已經冰冷如極夜。曹歌用力地把曹燦燦往外推,是的,她不想讓她這麽就用淚水去觸摸自己的母親,去用悲傷撫摸那個世界上最愛她的人的屍體。


  曹歌拿起那床頭櫃上的安眠藥空瓶子,緊緊地攥在手裏:“你是不是傻啊!二嫂,你不是自己想開了嗎?這就是所謂的看開一切對嗎?你早上剛告訴我要笑對人生,你怎麽自己就做不到呢?己所不欲勿施於這個道理,你是知道的啊!”


  吳媽一直攙扶著曹燦燦,我望向那個隻有十二歲大的人的背影,忽然好恨歲月無情。撞開門了的父親一直身子靠著門旁的牆壁,雙目呆滯,沒有哭,沒有表情,看不出哀怨,看不出任何。你若父親無動於衷,我猜想,應該不會的。即便他不愛琴嬸兒,可畢竟也是負了她一生,這種孽緣債,隨著琴嬸兒的離去,應該也是還清了。


  奶奶始終站在我身後,由劉媽陪著。我沒有回頭去看她,也沒有心情去觀察此刻站在自己屋子門口的張靜的樣子。人都沒了,什麽表情,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在我靠著門旁大腦淩亂的時候,忽然看見台階上上來了兩個人,是母親與薛浩。


  後來我知道,他倆約好,因為昨和琴嬸兒聊得開心,母親今還特意給琴嬸兒帶了一個自己勾的毛線披風。那軟糯的毛線攤成一堆沉在母親的手裏,那黑底兒紅花兒很襯這個無言蕭瑟的季節。


  隻可惜,紅花兒,不再紅了。


  這個飄葉的季節像極了索命的人,來去不著邊際。


  那綻放的紅花兒,便永遠定格在了時光的長河中,並且盛開在彼岸的春,嬌豔芬芳,馥鬱醇香。


  母親與琴嬸兒之間,也畫上了句號。但用母親的話來,這個句號畫的,太不值當。


  ()

  先定個目標,比如1秒記住:書客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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