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節 "你是誰?”
邁上那幾級熟悉的台階時,我的腳步是堅定的。就如同趙伯伯剛才的一樣,該發生的,無論好壞,不會因誰的可憐就停下來等你自己去挑選合適的時機。那麽,如若我的軟弱,可以阻止事態的演變及發展方向,那我寧願躲在殼裏永遠當一個膽鬼。隻可惜,命運不是這樣的。
門裏門外,萬水千山。
曹家的院子裏今夜還沒有點燈,所以,當我推開那扇門後,那從屋內透出來的光亮,在這個特別的秋夜裏尤為乍眼,並且顯得異常突兀。
那門後的燈光,並不及我尚未下車時所猜測的那般溫暖,萬丈光芒從那棚上的水晶吊燈上灑下來,晃花了我的眼。
那一年,014。這一年的秋,在我未來的歲月中,始終未見得如那年那般的寒冷,那定格了瞳孔焦距的眼神中,曹家大廳裏的人,沒下雨也下了霜,觀眾定格在了票務場。
伴隨著關門時所發出的聲響,瞬間,眾人身上的冰霜瓦解,燈光音響推進,好戲即將上演。
這環在空氣中的氣氛,我曾幻想了無數遍,唯一能夠對上的,便是聚焦在我身上那灼燒人一般的熾熱目光。這種目光讓我站在原地都覺得局促不安,進退兩難。我雙手手指攪在一起,微低著頭站在玄關處,不知如何是好。餘光中,我見到在角落沙發的角落裏,有一個人站了起來。那瞥見的身影中,能夠感覺到這個人的單薄。我抬頭,是母親。
那晚,母親穿了一件長袖的白色旗袍,配上那毫無血色的臉龐,再加上這寒風呼嘯的曹家背景,母親那時就像是烈火中的一塊冰,隨時可能融化。
我與母親的眼神四目相對,隻不過,我依舊選擇逃避開。而這一次,純粹是下意識的行為。母親那一日的眼裏有太多的東西,我害怕自己讀懂,害怕自己由堅強變得軟弱。
母親踉蹌地向前走了兩步,我猜想,她應該是想靠近我,靠近我這個成年人玩個過家家遊戲沒有玩明白就散夥的散落的玩具。但老偏偏沒有給我逃離戰爭的機會,在那凝固的氣氛中,曹燦燦快了母親一步,衝到了我的麵前,雙手鉗住我的雙臂,用地地搖晃著我的胳膊,突然出來了幾個字:“你是誰?”這突如其來的疑問,讓我怔了一下。
她見我沒有話,便再次問我:“你到底是誰?”我抬頭,迎上曹燦燦木訥的目光,她紅腫的雙眼,無聲卻闡述了,在方才短短的幾分鍾裏,到底是什麽樣的重擊讓這個和我幾乎一樣年齡的女孩哭花了臉。
我感謝老,在東窗事發的第一個審訊者,安排成了曹燦燦。因為,孩子的眼睛不會撒謊,我在她眼睛裏看到了同樣可憐的自己,那複雜且多變的人生,是啊,是歲月給我青春最好的厚葬禮。
曹燦燦當時像一個提線木偶一般,任由情緒控製著肢體,我能近距離地感受到她顫抖的身體,但我又能做什麽呢?
為什麽要來問我?我不解。
我張了張嘴,把想的名字咽回了肚子裏。是的,我當時怯的連“曹沐夕”三個字都不敢提。我的名字,是世俗強加給我的紀念品,但我卻不喜歡。
我的身份上疊加了好幾重,我是南京梅園林街道巷子深處的劉沐夕;我是曹府裏登不上台麵的曹沐夕;我是母親用後半生換來的一個有生命的夢;我是父親不屑於提起的一個可有可無的女兒;我是琴嬸兒不再在婚姻裏自欺欺人的降頭組成員之一,盡管這個方式太過於殘忍,盡管我也不喜歡這種劇情的上演。
曹燦燦的眼淚流了下來:“曹沐夕,你告訴我,這是假的對不對?對不對?”我怔怔地看著她,我多想告訴她,是啊,是假的,都是假的。但我沒有撒謊的勇氣,畢竟,我骨子裏流淌著一半如她一樣的血。曹歌跑過來,打算拉開她箍在我身上的手。但曹燦燦的力氣比較大,曹歌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掰開那已經泛白的手指。
“曹沐夕,你就是奶奶的親戚對不對?她們剛才的都是假的,騙孩兒的對不對?是不是?”她見我依舊沒有話,用手擦了兩下臉上的眼淚,勉強地向我笑了一下:“曹沐夕,我和你,你剛來時候,那鐲子是我弄碎的,賴在你身上的。還有,我還和闞濤了你的壞話,哦,對了,就那個信封,就那個信封是我故意弄沒的。因為我那時候討厭你,我不喜歡家裏突然多了你這麽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我那時候害怕大家會喜歡你。後來,後來我就不討厭你了。曹沐夕,我道歉,我道歉。你快,是不是假的?咱倆白還一起上學了啊?就剛才,就剛才,你問問趙伯伯,咱倆在車上不是聊得挺好的嗎?這,這怎麽突然就變成了我妹?你原諒我,你告訴我這都是假的就行。”
曹燦燦的這一番話,我卻一點不覺得驚訝。這一件接一件的事兒,我一直都未曾放棄懷疑過她。但現在這個場合出來這些,卻是那樣的無力。
曹歌一直在身後拉著曹燦燦:“燦燦,你冷靜點兒!你冷靜點兒!這是大人之間的事,和沐夕沒有關係。”
“沒有關係?沒有關係怎麽就突然成了我妹?我需要妹嗎?我不需要!你們隨便弄個人就是我妹,明是不是還要弄個弟弟給我?”曹燦燦回頭衝著曹歌吼到。
“燦燦,你聽爸爸”父親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剛伸出一隻手,卻被曹燦燦生生給攔住了:“我不聽!我不聽!你們都騙我,你們都是騙子,都是大騙子!”完,轉身便衝出了門外。
曹燦燦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用力地撞了我一下,那疼痛感從肩膀蔓延到左手臂,那疾走的風,讓我的頭發飛了起來。
外麵依舊下著雨,並且要比放學時候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