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節 左手晴天,右手陰雨
從辦公室走出去之後,我的步伐明顯慢了下來。我透過走廊裏的窗子,向外望去。遠遠的有一排大樹,一棵挨著一棵。我叫不上來那散在校園四周的樹的名字,它似乎和曹家窗外的那一棵梧桐有著較多的不一樣。其實,我的不是外觀上的,而是那襯在光影中的某些不知名。
但無一例外,在南京,這樣的一個季節,每一棵樹的葉片上都沾染著潮濕,就如同離人的淚,細碎不堪。
或許,當你摘下來一片翻過它的背麵,你便會發現,每一片相同的葉子背後,也都有著它不為人知的、不盡相同的秘密。一陣風吹起,樹葉順著一個方向逆風躲避,我在無意之間窺探到了它們隱藏在樹蔭之下的那粉白的軀體。
是的,風把樹的秘密吹上了,而我也在這樣的季節當中,被輿論推上了風口浪尖上。或許在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之後,在麵對即將發生的星級大爆炸事件當中,我的心態遠比我預想當中的要平和與堅強很多。盡管,我不得不承認,在心底的某一個角落,我依舊是微微發顫並且存有著一定的焦慮的。但實際上,與此同時,我害怕的已經不再是事情被拆穿的經過,而是拆穿之後,我即將麵臨著什麽。
與其麻木,不如抑鬱。
那個年紀的我,第一次接觸抑鬱症這個詞,是在曹哥的口中。我還記得當初曹歌剛回到曹家沒有幾,有一次在聊的時候,曾經提到過抑鬱的這個詞。
曹歌她自己曾經一度覺得自己患了抑鬱症。當時曹歌在這段話的時候,她,那段時間,自己有些厭世。每麵對著雲南大理的藍碧水卻覺得生活過得毫無意義,然後忽然在某一,發現自己突然愛上了陰、雨、雷暴,甚至是任何一個與太陽無關的日子,她都會覺得自己開心。而那種開心,來自於內心深處的不安全感。
她她在離婚之後,被自己的母親從曹家往外趕的時候,她也覺得自己是被這個世界上所拋棄的一個人。婚姻失敗了、老公沒了、孩子沒有了,連最愛他的家人也隻剩下曹騏一人。隻可惜,曹騏那時還結了婚。她覺得,當時世界上與她最親的血緣關係,就是自己的母親,而實際上,她所在並所處的環境,在她心裏,母親所應該做的,恰好奶奶都沒有做,並且對於曹歌當時的狀態選擇視而不見。
她有一段時間會自我封閉。她她喜歡在雲南的時候,自己一個人望著窗外,看著,看著人,看著水中樹的倒影,一看便是一。她那個時候已經全然沒有了自己的理想與夢想,不敢去設想與幻想自己的未來。
她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怕當有一愛情不在,親情也沒有的時候,她便會是這世間最淒慘的那個人。
她在聊抑鬱症話題的時候,是和曹琦。
曹騏其實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曹歌在他身邊娓娓道來這些年自己心路的痛苦曆程時,曹騏真的是像一位父一般,側耳聽著,他在從曹歌的言語中品味著妹妹近年來的喜怒哀樂。他輕輕地拍著曹歌的肩膀,告訴曹歌,讓她放心,親情這根弦,永遠不會斷的,因為她還有這個哥哥。
我當時正坐在不遠的飯桌上吃著飯。當我聽到二人談話的時候,我在把抑鬱症這個詞往自己身上安放的同時,也在慶幸曹歌有著這樣一位體諒自己的哥哥。
如果,我和曹歌一樣,也得了心靈上的一種安全感缺失,並且對這個世界不再充滿希望的病,任憑世界上所有一切的不幸隨風肆虐而來的時候,我和曹歌的不同便在於,她有哥哥可以傾訴,而我沒有。
我與母親之間的關係已經恢複不到從前的狀態。話再回來,即便是恢複得到,母女之間這層代溝輕也輕,遠也遠。因為你在自我封閉的同時,你會將自己的心得毫無掩飾地打開給別人窺視,而拒絕讓自己最親的人去窺探裏麵的秘密。這便是一個人來自心底焦慮而產生的社交障礙埋下的最大隱患。
我在走廊裏,靠著窗台,忽然希望變成一隻鳥,那麽,不如來一陣強風,把我翅膀上的羽翼給吹掉,我可以不用飛,但我至少還有一棵茂盛的大樹可以作為依靠。
隻可惜,老特別喜歡捉弄人他總是把人最美好與最不好的一麵全都給拋開掉,讓大部分的人都活在其中,就是,庸。
我在後來的時候,曾經給自己的這個階段下了一些定義,就是,在此期間,我確實擁有了很多不該擁有的世事常情。
在辦公室裏的時候,我曾經在想,究竟該怎麽辦。雖然我還,但我知道輿論的勢頭是根本不受人為所控製的,當一個秘密被人所撕開了口子的時候,大部分的人就像一群螞蟻般蜂擁而至。你想趕盡殺絕,或者追蹤溯源根本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在那時候很慌。同學們在我身後有有笑的,三五成群地走過,而我就像一個透明人一般,獨自一個人站在窗台前。仿佛剛才站在辦公室裏,流汗和慌亂的人並不是我一般。
我似乎與世隔絕,我隻知道事情要比我想象得更加的猝不及防,而且勢頭強勁。
突然響起了上課鈴。我拖著緩慢的步子再次走向教室。進了門便看見闞濤正抬頭看著我。我低著頭,不慌不慢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闞濤見我尚不能看出任何異常,但他還是問了一句:“老師你了?”我搖了搖頭。
“沒你?”我還是搖了搖頭。
“你別告訴我,你沒交作業,老師誇你了?”我還是搖了搖頭。他不屑的切了一聲:“你讓老師給下藥了啊?怎麽去一趟,連話都不會了?”我麻木地拿出即將上課用課本放在桌子上,手裏麵拿著橡皮一直在那搓著。
我把橡皮放在左手,右倒到右手,又從右手倒到左手。
左手晴,右手陰雨。
我已經全然沒有了聽課的意識。我的思想和心境,全都在遊離著。遊離到了海角邊,遊離到了某部關於人生中的章章語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