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杜若死了
暮雲回過頭來,輕輕拍了拍我:
“我去給你配點藥,你歇會吧”
風輕雲淡,竟然沒有絲毫的波瀾。
“我害怕——”我弱弱的說,要是擱以前,我都鄙視我自己。
“別怕,有我呢”這句話這麽熟悉,曾經下凡前聽二皇子也說過。
但是此時此景,暮雲的話似乎比二皇子的分量重很多。
當年聽了這兩個字是甜蜜,而如今聽了這兩個字是信任——對生命的信任。
我鬆了手,暮雲站了起來,輕輕撫了一下被我弄皺的衣裳,離開了妙生花。
這一刻我突然後悔了,我不應該放手的。
在暮雲離去的那一瞬,我看到暮雲的眼角,分明沁出了兩滴清淚。
連暮雲都哭了,可見我的前途堪憂啊——
我心裏剛剛燃起的一點生的希望,就這麽被暮雲這兩滴清淚給澆滅了,滅的死死的。
開門時候,一股小風闖了進來,暮雲衣袖紛飛。
我剛才抱著他的地方,已經被我傷口流出的鮮血染紅了一片。
看著鮮血,我腦海裏不斷閃爍著恐怖的畫麵,睜眼閉眼都是。
我索性抱著被子,蜷縮在床榻的一角,瑟瑟發抖。
我心裏麵像壓了一塊大石頭,咽不下去,吐不出來,死死的壓著我的心,讓我感覺隨時都會有什麽不詳的事情發生。
我這個房子跟妙生花一般無二,隻是外麵是縹緲的雲霧,讓我逃脫不得;
我麵前的這個人跟暮雲一般無二,隻是今日卻如陌生人一樣,讓我親近不得。
暮雲的藥外敷加內服,療效卓著。
沒兩日工夫,身上的傷口就沒那麽疼痛了。
隻是,被層層繃帶纏著,就跟五花大綁一樣,行動不太方便。
我是逃出來了,想想弱水天牢裏麵那些無助的囚徒們,他們卻是被連累了。
還有那固執的蘇墨寒,我仿佛能想象的到,她會正襟危坐的在茶桌旁,呆呆的等待烈火灼燒。
我求暮雲神君去天牢打聽下蘇墨寒的情況,她太苦了,她不應該就這麽被燒死。
暮雲說弱水天牢大火,燒的是佛火,煙霧大,不會傷人。
我倔強的搖搖頭。
我說“暮雲,你是沒見那天的架勢,濃煙滾滾,鬼哭狼嚎。
整個弱水天牢,一片淒慘。
燒得肯定不是佛火,是鬼火,那天不知道得增加多少惡鬼。”
暮雲說,能進弱水天牢的,除了我這個精靈之外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要不是,這次“天命玄鳥”關乎三界福祉,關乎天界大業,關乎二皇子的前途。
天帝哪會如此震怒,讓我這個小石頭見識到這天界一等一的森嚴法獄。
鬼怪精靈,小偷小摸之流,隨便個土牢山洞就能關個千八百年,
連個守洞的童子都不需要。
弱水天牢這麽點小煙霧,別人呼喊那是想造勢逃脫,隻有我這塊沒見過世麵的小石頭,才當真往死裏逃命
我說“我不信,別人可能求生。可是那蘇墨寒連煙霧都不會避一下的。
她為情所困,瘋了。”
暮雲打開窗子,對著萬裏雲海,悠悠的說,“我又何嚐不是瘋了。”
我不明白暮雲的意思,難道暮雲真的是失心瘋?從第一次見他就覺得神請不定。
我緊緊的盯著暮雲,我要盯著他的眼睛
小白說,要看清一個人,必須要看穿他的眼睛
暮雲被我看的有點不自在,索性說出,佛火是他放的
隻是造勢救人,不會傷人的——
我愣住了,什麽?什麽?
原來救閔宿星君的是暮雲?
“閔宿星君救出了嗎”我關切的問道,其實我哪會關心閔宿星君,隻是感覺暮雲捎帶救出我來,作為客套話應該假模假式的問候一二。
誰料?
暮雲說,天界根本沒有什麽閔宿星君?
隻是他使了點手段,把消息傳給了小白。
小白是瑤池蛇精,沒人認識,以後東窗事發也不會查到瑤池裏麵精靈那裏去。
啊?專門救我的?
是什麽力量能讓一個人掘破弱水,隻為撈出一塊小石頭?
難道?
“你喜歡我?”我不合時宜的問了暮雲一句。
暮雲鐵青的臉,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惡狠狠的丟給我一個鏡子。
我一照,裏麵分明是一個獨眼妖怪,細細看來,酷似書裏寫的男羅刹一樣的麵孔。
哎,從西方到東方,
從瑤池到大牢,
折騰了這麽久,我終於變成了男羅刹的模樣。
醜陋無比。
美貌不再,知己難求——
想到小白救我,口吐鮮血的樣子,我為了朋友有何嚐不能豪氣一把呢。
我直接給暮雲跪下了,“請您去救一下蘇墨寒——我的好友”
暮雲這次拒絕的更是幹脆,
“不可能,弱水天牢如今已經被天兵保衛的密不透風。”
我說,“不救也行,那就找一下一個叫杜若的仙官——讓杜若去救。”
暮雲,驚訝的抬頭,看了看我,“你怎知道杜若?”
暮雲說,杜若的故事是天庭的密辛。
杜若是天帝的師弟,少年得誌,剛出師就委以重任,帶兵大破魔君。
卻不成想,年少有年少的劣勢,
杜若年輕,著了魔女的道,非要娶魔女入天庭——
天帝大怒,將其囚禁於天虞山。
杜若後來被天帝囚禁在天虞仙山,卻跟瘋魔了一般,不分晝夜的研製什麽兵法。
終於積勞成疾,不足一年就仙逝了。
暮雲說,神魔之戀,不會有好結果的。
可是,這種孽緣卻怎麽擋得住。
“不會的,怎麽會?”我急的大喊。
“蘇墨寒已經觀雲百年,杜若死怎麽沒有一絲烏雲——”
暮雲說,天庭有規定,終年萬裏祥雲——
碰到婚喪嫁娶還要七彩雲華
誰人敢在天界撒烏雲——
那杜若將軍可能是想讓蘇墨寒有理由活下去吧。
聽了暮雲的話,我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想,蘇墨寒那樣,還不及死去————
暮雲說,“杜若的屍骨就在天虞山的南麵。”
“你怎麽知道的那麽清楚??”我問暮雲——
“還記得天界學院每天下午打掃杏林別院的那個老人家麽?”
“牽狗的那個??”我突然想起,每日在杏林邊上默默灑掃的白須翁。
“他就是當年在天虞山,照顧杜若生前起居的散仙。”
“墳墓都選在山之陰吧?他怎麽在山之陽哪???”
當年天界學院的學生也是好奇。
不知道誰後來求證過白須翁,
他說埋屍骨的地方是杜若自己選的。
杜若將軍過,天虞山,隻有那個地方,能看到弱水——那裏有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