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祭拜

  黃土高原的冬天是凜冽而肅殺的。灰白的天空中不時有孤鳥飛過,發出凄厲的叫聲。不知誰家的一處農田裡零零散散地立著幾根泛黃的枯草,形單影隻,煢煢孑立。刺骨的寒風吹過,捲起一陣黃土,隨即又被緊跟其後的更猛烈的一股風吹散,飄揚向四方。

  一座黃土堆成的墳前,紙灰像蹁躚起舞的蝴蝶四處紛飛。墳頭上一棵成年人胳膊般粗細的樹,此時也凋零殆盡,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在風中默然垂首。

  劉白穿一身黑色的羽絨服,正跪在墳前,一邊燒著紙錢,一邊像在和人交談:

  「爸,我把邢國泰殺了。把他們全家都殺了,兒子替你出了那口惡氣了。」

  劉白手中拿著一截樹枝撥弄著紙錢,看著高低起伏的火苗,又往裡面添了一摞。隨即擰開帶來的一瓶汾酒,灑在了墳前。緊接著掏出一盒香煙,抽出三隻,放嘴裡依次點燃,吸了兩口,把它們煙嘴朝下整齊的插在了墳前的土堆里。

  「爸,你活著的時候就愛抽煙,可是沒錢,買不起好煙。現在咱家條件好了,兒子也找到工作了,是正式的老師,你說你命怎麼就這麼苦呢,早早就走了。」

  劉白也點燃了一支煙,悠悠地抽了起來。

  「爸,兒子殺了邢國泰,可是警察卻什麼把柄都抓不到。就算抓到了,你也不用擔心,兒子敢做這件事,就沒想著要全身而退。只不過現在還有一些事情沒有了,等兒子做完后,我還會來這裡跟你說的。」

  「我媽身體挺好,爸你也不用擔心。剛才給你倒了點兒酒,活著的時候你不能喝,現在在下面,應該沒事兒吧。能喝就多喝點兒。」

  「我還給你帶來了一副麻將牌,一會兒也給你,我媽那陣總說你年輕的時候喜歡打麻將,甚至都不回家,也不管我們姐弟仨,你讓我媽受了不少苦啊。」

  「我二姐家那陸濤今年也上一年級了,還是班裡面的體育委員,期末考試考了年級第一,差點兒就全部滿分了。」 記住網址http://m.bqge。org

  「爸啊,你說,你都走了十年了,我怎麼就還是覺得你在我身邊一樣呢,老覺得你在天上看著我們姐仨。」

  「爸,我大姐現在也挺好,姐夫和她在市裡買房子了。孩子也懷上了,估計再過幾個月就生了。」

  「爸,還有句話。兒子現在離家在外,工作也挺遠,有時候照顧不到我媽,你在下面也好,在天上也好,多保佑我媽。」

  「我這個后爸還行,對我們挺好。爸你保佑我媽的時候別忘了把他也捎上。」

  「爸,兒子這就走了。有空我就回來看你。」

  說完這些,劉白掬了些土埋到雖已燒成灰但是風一吹還會略略泛出紅絲的紙錢上,確保不會引起山林大火后才起身離開。

  劉白知道,這僅僅是一個開始,更大的變故,還會發生。但是這條路他既然已經踏上,就不可能再回頭。

  況且,現在回頭,也已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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