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記憶如初
十八、如今:記憶如初
我剛認識蘇梓辰的時候,還是在小學。當時他家離我家不遠,我們經常一起結伴上下學,有時候他也會在我家寫作業,我媽會煮兩碗熱氣騰騰的小餛飩放在我們面前。
那時我是一個不太懂事的小孩子,特別喜歡捉弄同學,是班裡的小霸王,而蘇梓辰就是經常被我捉弄的對象之一。有時候將他的椅子搬到女廁所,看他拿不出來,又不敢進去的著急模樣,樂得我哈哈大笑;有時候我也會在他的鉛筆盒裡放毛毛蟲,不過這他倒是不害怕,淡定地將毛毛蟲拿出來,扔到窗外;我最常幹得事,就是趁他不注意將他寫好的作業本藏起來,他找不到作業,就只好重寫,而我就在他快寫完的時候,將作業本還給他,每次都把他氣得大哭。印象中的梓辰,總是擦著眼淚,掛著兩條鼻涕,坐在座位上,誰也不理。我卻躲在後面,偷偷發笑。
後來上了初中,我們的角色就調換了。梓辰發育得很快,變得又高又壯,還愛上了籃球。他比我高出一個頭,每次都用打完籃球的臟手將我梳得整整齊齊的馬尾弄亂。每一次我都想找他理論,可是當他站在我面前俯視我的時候,我就默默不敢出聲了。我每天都用便利貼給梓辰抄回家作業,貼在他的桌子上等他來撕下;每次體育課他去打籃球,我就幫他去買水;放學以後,他總是騎著他的藍色自行車帶我回家,還跟我媽彙報我在學校的表現,就像我媽安插在我身邊的監控一樣,一點隱私都沒有。
有一次月考結束,我考得很差,正獨自坐在座位上悶悶不樂的時候,一個隔壁班的男生將一封信放在了我的課桌上。
那就是顧磊,隔壁班的體育委員。那個,會在全校做早操的時候,讓我多看一眼的男生。
他放下信就跑了,一句話都沒有說。我很心虛地抬頭看了梓辰一眼,卻沒想到梓辰正看著我。兩雙眼對視的瞬間,我竟然有些慌亂,匆忙將信扔進了抽屜。梓辰沒有看我,徑直走過來,從我抽屜里拿出信,打開看了起來。「喂,那是我的信,你不許看!」我跳了起來,想從梓辰手中把信搶回來,卻怎麼也夠不到。梓辰不理會我,一邊將信紙高高舉起,一邊往外走。我追了出去,卻被梓辰按住了腦袋,他歪著頭看我,認真地說:「許雁之,聽說這次月考,你考得很差?」「要你管!」「那顧磊他,字寫這麼丑,成績又不好,籃球打不過我,長得還沒我帥,這樣的男生,你應該不感興趣吧?」我白了他一眼:「自戀狂。」梓辰放開我:「看你這態度,應該是不感興趣了。那麼我撕了啊。」「不要啊!」我大喊起來,可是已經晚了,梓辰已經將信撕了個粉碎。扔進垃圾桶的瞬間,我還看到了幾片飄起來的碎屑。
本以為梓辰會將月考成績和顧磊遞情書這兩件事全部告訴我媽,然後回家免不了一頓挨罵。可是那天放學的時候,我卻沒看到他人。一個人快步走到家的時候,媽媽問我怎麼沒和梓辰一起回來,我隨口說他有事先走了,媽媽也沒再多問。後來我才知道,那天放學后梓辰去找了顧磊。他對顧磊說:「許雁之是我妹妹,她的男朋友,我可是要親自挑選的,你就別想打她的主意了。」
從那天起,梓辰再也不使喚我了,還會幫我帶早飯,給我輔導作業。我還是會幫他買好水,抄一張便利貼的回家作業,我們約定好要考同一所高中。那時我說我想去Y縣,體驗一把離開家的住校生活。可是梓辰不同意,他說Y縣太遠,我一個人去很難適應。然後我們就吵了起來,我不吃他買的早飯,也不坐他的自行車回家。他想找我說說話,也被我趕走了。後來,在班主任的辦公室交志願表的時候,我忍不住翻看了一眼。他把自己的志願改了。第一個是H城的重點高中,對當時的我們來說遙不可及,只是用來衝刺;最後一個是H城的普通高中,對當時我們的成績來說最有把握的學校;而中間的那個,是那所我想去的Y縣的高中,Y縣中學。突然間心裡湧上了一股暖意,我把志願表放回原位,悄悄退出了辦公室。
後來,我被前面一個志願錄取了,是父母讓我填的H城市區的私立高中。而梓辰,卻去了Y縣念高中。我一直都覺得很對不起梓辰,如果我當時沒有執意要填Y縣中學,也許他就不會改志願,可以留在市區繼續享受住家裡的幸福感,可以去那所他該去的那所中學,得到更好的教育,也能有過去的同學。但是他卻很淡然,沒有過多的抱怨和責怪,還安慰我說沒關係,就算高中不在同一個學校,大學還是有機會可以一起念的。
高中時代的我,和蘇梓辰離得很遠,遠到很少見面,也難得問候。我們都有了各自的小圈子,他也遇見了喜歡的人。我不驚訝,也沒有多問,楚芊芊的溫柔勇敢一直都是我羨慕的方向,而林宙的熱情和暖心也讓我一時間無法自拔。那段時間我很少去找梓辰,都是他主動聯繫我。我害怕楚芊芊誤會,也不想見到那些曾經對我的溫柔,被分享給其他的人。 一秒記住http://m.bqge.org
林宙比我高了一屆,在他們高考完后,我就正式變成了高三生。我們教學樓的牆邊掛起了各種標語,上面寫滿了「不苦不累高三無味」。我咬著筆頭,看著桌上的練習題,滿腦子想的都是以後。林宙升入大學后就開始變得忙碌起來,和我的高三生活交相呼應,我們的聯繫越來越少。他跟我說,大學是個象牙塔,裡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進來,別看高三那麼痛苦,到了大學,還有許許多多未知的壓力。
高考前一天,林宙給我發簡訊加油,我喜出望外,回復說我一定要努力考去你在的城市。他說好啊,等你來了,我們就再也不分開了。
那時候蘇梓辰也問過我想去哪兒,我說我想去S城,因為林宙在那兒,就算不能上同一所大學,我也想和他在同一個城市。梓辰說他不靠譜,讓我不要付出太多真心。我不信,林宙那麼溫柔善良,對我百般體貼,他說過等我長大了就會跟我在一起,如果我去了S城念大學,他一定會很感動。
我一路追隨著林宙,順利考入了他們學校對面的那所大學,把梓辰的話完全拋在了腦後。林宙只在大一剛開學的時候來看過我一次,送了我一把白色的小雛菊,我開心了好久,還特意去買了一個花瓶來擺在寢室桌子上,香味飄進了我的生活里。
我以為我已經成為了林宙的女朋友,即使他一直很忙沒空來找我,而我也加入了好幾個社團,興沖沖地開始了我的大學生活。雖然我們聯繫少了很少,但這種忙碌又充實的生活,就像那年他剛步入大學時一樣,反而讓我更安心了。
直到那次社團聯誼,社長學姐說她帶了男朋友來。周圍的同學都在起鬨,我也擠在人群想看熱鬧。沒想到抬起頭后,我卻看到了那張最熟悉不過的臉。我沒有讓林宙看到我,便轉身悄悄退出了活動室,室友在身後叫我,我卻連頭都沒有回,因為我害怕她們看見我的眼淚。
當晚,我就坐火車回到H城。梓辰在H大上學,我站在H大的男生宿舍樓下,哭著給梓辰打電話。那時已經很晚了,寢室早已關門,連宿管阿姨房間的燈都不亮了。梓辰問我在哪兒,我說我在你樓下。梓辰說,你不要動,我馬上下來。
我低頭蹲在原地,想著以前林宙給我划重點,補習功課那些往事,還會摸摸我腦袋笑著說等我長大了就在一起。我心裡越發難受,便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許雁之,我來了。」聽到熟悉的聲音,我抬起頭,看見梓辰站在我面前。我一下子站起來,整個人撲在梓辰的身上,放聲大哭起來:「蘇梓辰,你說得對,林宙不靠譜……嗚嗚嗚……」
梓辰沒有說話,輕輕抱住我,直到我哭累了,不再說話。
那天晚上我沒有回家,也不敢回家。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開房。
我一直低頭躲在梓辰身後,一言不發。前台姐姐似乎一直在看著我,雖然沒有多問,但我彷彿能感覺到她眼睛里透露出來的一道異樣。
梓辰拿著房卡,拉著我走到房間,刷卡,進門,插卡,開燈。昏黃的燈光照在我們身上,很暗,可我像個對光過敏的吸血鬼一樣,低下頭不敢看梓辰。
這是一間標間。兩張不寬的單人床擺在兩邊,中間是一個小小的床頭櫃,上面放著遙控器等雜物。門后的衛生間很小,但也算很乾凈。梓辰拉我坐到其中一張床上,輕輕摸了摸我頭髮:「我早就跟你說過,他不靠譜,可你就是不聽話。你知道嗎?男人看男人可是很準的。」我沒有說話,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梓辰從旁邊桌上抽了幾張紙巾,給我擦眼淚:「你看你,怎麼又哭了,為這種人哭,犯得著嗎?」我接過紙巾撅起了嘴:「可是,他明明對我那麼好,應該也看得出來我喜歡他,怎麼就跟別人在一起了呢?而且我完全不知道。」
「好了,別想了。」梓辰鬆開手,「你在這兒坐一會,我去給你買點吃的,折騰了這麼久,你應該餓了吧。」看我點頭,梓辰便站起身來,走了幾步,他又轉身,看著我說:「雁之,你放心,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梓辰回來的時候,帶了很多我喜歡的小吃回來。我把它們全部塞進肚子里,似乎要讓它們填補那顆空空的心。那天晚上很安靜,我和梓辰各自睡在各自的床上,什麼都沒有發生。直到第二天的陽光照進房間,我看著對面床上熟睡的梓辰,乾淨的側臉伴隨著輕微的呼吸聲,似乎已經回想不起那些瑣碎的事情。梓辰把我送到火車站,叮囑我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我點點頭,轉身又踏上了回S城的火車。
從那之後,我再也沒有喜歡過別人,也再也沒有和梓辰提起過那晚的事。我們都將所有的精力投入學習和工作。後來我們建立了工作室,一路走過來,除了大四那年考研落榜,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波折。我每天都過得很開心,因為身邊有我最好最優秀的朋友陪伴,他們教會了我很多事情。我從不擔心以後,我相信我們會走得很遠很遠,有梓辰和青兒在,我什麼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