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接你回家
毛豆配酒,天長地久。
呵。還是一樣的味道。鄔曼看著眼前書生模樣的趙零露,又想起了那年: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趙零露說完低下頭,耳尖泛著可疑的紅,「曼曼,你看。咱們是不是很配。」
「可我是沒有草頭的曼呀。可見我們實在沒什麼緣。」
白七握著刀,抵在自稱「小酒」的趙零露身前,阻止他進一步走近。「你離遠一些,這裡是私人地盤。」
「毛豆姑娘,我不是壞人。」趙零露在一旁,進不敢,退又不樂意地和白七僵持著。
看著有幾分好笑。
鄔曼也不攔著。只看著人發笑。
她印象里,趙零露是一個古板,又有些保守的人。偶爾說一兩句玩笑話,也總是先把自己逼得面紅耳赤。
如今再看他,倒像是那層原本很薄的麵皮慢慢厚了起來。敢對著白七那把閃光的白刃,油嘴滑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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鄔曼卻也不理他,只看著白七與他鬥嘴。裝作依舊不認識他的模樣,也不管他滿嘴胡話。
以前她什麼都不記得,願意身邊多一個朋友,多一份於她來說,總算難得的溫情。
可是,她現在要回去了。她其實是存了心思,想要趙家的。她特意去了那座小院,去給鄔賢看了那座特別的村莊和特別的院子。
看到那樣的大娘、丫丫,甚至是這樣的趙零露,她終究不忍心了。
她不願意,他們被她拉扯到那些恩怨里。
正說著,又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蒼茫山上這一處私人的陵墓,知道的人極少。畢竟那座日夜有人守著的皇陵里,還葬著她娘的衣冠。
白七沒有收回鋒利的刀,視線緊盯著趙零露。身體卻緊繃了起來,耳朵在聽著遠處。
鄔曼的視線穿過趙零露,看到了那條曲折的山路。
趙零露找到這裡,是那時候他們就是在這裡相識的。
她那時候在山裡迷了路,還失著憶。是他撿了她。後來師兄找來了,帶他離開。走之前趙零露跟他說: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曼曼,你記得要回來,零露會在這裡等你。」
她後來又來過很多次。總是匆匆的來,又匆匆地走了。有好幾次,他終於追上來,她都沒有認出他。
伴著越來越近的馬蹄聲,鄔曼看到最前頭的,是他的舅舅。
「舅舅。」原本癱坐在草地上沒個正型。鄔曼看到驍騎最前頭的是她的舅舅,跳了起來。急急往前奔去。
白七緊盯著身旁的這個別有居心的登徒子。
手邊動作紋絲不動,卻還是順著鄔曼的動作,看到了緊跟著裴國舅後頭的錦逸王鄔賢,以及再落後小半步的裴三公子。
又看了眼身邊已經驚愕在一旁的白面公子。白七看著已經跑的有一段距離的小姐,終於還是收起了刀。
「舅舅,舅舅」鄔曼急急跑到馬前,仰頭看著急急被喝停的高高在上的那個男人。
裴瑞明急急喝停住馬兒的時候,鄔曼早已跑到了跟前。「跑什麼?」他翻身下馬,板著臉,想再訓斥兩句。卻伸手揉了揉面前小姑娘的頭髮。
溫聲與她說:「到多久了?多大人了,做事情怎麼還是如此急躁。」
鄔曼盯著舅舅有些柔和的眉眼,眼珠子就一動也不敢動。她拚命想要忍住,大睜著眼睛,淚珠子還是一滴滴落了下來。
再睜大眼睛也不管用了,鄔曼有些氣。急忙大笑出來,匆匆忙忙把頭瞥向一邊,胡亂地用袖子把淚水擦乾淨。
「舅舅怎麼來了?我也才到,正陪著母親呢。」
後面跟著的鄔賢和裴三公子也陸陸續續下馬,跟著的二十來只騎兵把馬匹安頓下來。
裴瑞明柔和的目光,不知想到了什麼,又板正了臉。「我先給阿姐上柱香。」
「阿姐,我來看你了。我這次是來接豆子回家的。」裴瑞明聲音洪亮,跟他的姐姐告著狀:
「小豆子長大了,也長了本事。她現在會護著兄長了,有人欺負燁兒,她就敢沖著人攀咬。也不管對方是誰,也不管會有什麼後果。
她受了很多委屈。但現在也很會闖禍了。她做事果斷狠厲,還不留餘地,赤著雙拳就上去跟人撕扯。她什麼也不和我們說,
有些事情,我查到了,有些事情,我一無所知。我知道的尚能給她描補一二;不知的,我不知道外面還有沒禍端。
阿姐,她現在行事隨心所欲。不怕綳著自個兒的牙,也不怕為了顆瓦礫傷了自己。我害怕我護不住她。
阿姐,我很想你。我害怕護不住她,以後下去了,沒臉見你。」
裴瑞明說的很憤慨。說著說著,也有些說不下去了。他哽著嗓子,上好香。回頭看著鄔曼,才又瞪了眼。
一路上的心驚膽戰和怒氣,自從見著這個外甥女,悄悄消了去。再和長姐說兩三句話,又勾起了他一路上聽說的那些事時的驚怒。
她怎麼可以這麼大膽。是奔著過一天少一天的想法,就這麼去燃燒自己嗎?
他氣的很。又怒又氣,又很心疼。
想到出門前,父親反覆叮囑,要平安回來。他辛酸得很。
「接你回家。」裴瑞明對著鄔曼,言語簡單,直接。
啊?鄔曼想起來,她剛才順口問過,舅舅怎麼來了。她只是順口問問。她知道她要回去了。
等舅舅上完香,鄔曼才注意到一起來的,有大皇兄,還有三哥。也不是才注意到,只是之前被舅舅的指責說的有點上頭。
羞得她沒好意思抬起頭。也就錯過了一直跟在身後的兩個人打量她的眼神。
裴瑞明也是在這個時候看到趙零露的。
趙零露對著他恭敬地做了個晚輩禮。眉眼中倒是有幾分熟悉,但一時也想不起來是誰。只以為是誰家的小輩,也沒在意。
於是也略微點了點頭,表示見過了。
趙零露這個時候,面上艱難地維持著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內心裡鼓脹脹的慌張,幾乎要崩不住溢出來。。
他還沒有好好和她重新認識。
怎麼又是要回家?上一次,她喊著他「零露哥哥」,總愛跟著自己上山、下山。那時候也是有人來接,說是要回家。
再後來,他就好似一直在追逐她。那麼多次,明明咫尺的距離,她卻根本不記得他。甚至於連個認真的眼神,也不肯給他。
他的視線,從那聲軟糯的「舅舅」聲開始,就沒有從裴瑞明身上移開。
等到裴瑞明看過他,又不甚在意地移開視線以後。他也跟著移開了視線,一點點打量了身後的鄔賢和裴三公子。
鄔賢他是見過的。當時說要上山,他還去找過這位兄長。他拒絕了一起上山。
當時他還以為是兄妹關係不好的原因。畢竟他也和家中的妹妹關係不好。
原來是等著家裡長輩。
他掃過安排得井井有條的驍騎,又細細地看了裴瑞明身上很低調,但卻處處不平凡的裝束。
他果然不是平常人家的女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