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毒箭木汁
許寧壓著手速,緩了又緩,眼看著元寶髻還是要梳好了。
「罪不及父母,禍不及妻兒。」許寧想起公主問錦逸王的話,試探:「梁安十七年,他握著蘸了毒箭木汁的銀簪,差點刺死你。你當時就這麼怒叱了他,你還記得嗎?」
「他是真的想要我死。扎那麼深,當時流了好多血,浪費了多少好藥材。」鄔曼記得這事,還很印象深刻。「就是蠢得很。」
從「流了好多血開始」,許寧就開始笑:「你那血多厲害啊。說是見血封喉,先生許了公子給你包紮傷口,怎麼都不肯替你解毒。
你就耍無賴,說失血太多頭疼,硬拖到第二天早上才出門去找葯。」
鄔曼就開始大笑。「他那會兒多蠢啊,我想著紅背竹竿草肯定給拔乾淨、或是給燒乾凈了。結果那一片紅紅綠綠,茂盛得愁人。
你知道那時候我多失望嗎?我都打算好了,要去師兄面前哭一哭。」
正笑著,許寧眼神閃了閃。緩緩吸口氣,又輕快地笑著接話「毒箭木汁見血封喉。他大概不知道毒箭木樹伴生的紅背竹竿草就能解毒。」
「沾濕了手帕,隨便擦我手上、額頭哪處傷口,怎麼不比他攜凶傷人更安全,更穩妥?」鄔曼實在沒忍住,抱著肚子就要笑。被扯了頭髮,又「呲」一聲,痛完還是笑出眼淚。
「罪不及父母,禍不及妻兒。」我那哪是怒斥他呀,我是在勸師父,也是在勸我自己。「他有什麼錯呢?」
「我記得這個。聽說師父又給他請了幾個先生,應是極忙,後來就再也沒見過他湊到跟前跟我演什麼手足情深了。」鄔曼皺著眉頭,想了想又說: 記住網址http://m.bqge。org
「這以後,我印象里,再見他就是在洛疆森林的時候。」鄔曼想了想,「梁安十七年。或者,沒有。不對!梁安二十年,去年」
鄔曼猛地轉過頭去,直視這許寧:「阿寧,師父他是不是走了?」
許寧看著公主有些沉痛的臉色,心沉了沉。「也是這之後,大公子就時常跟在身邊。」她盯著公主的眼睛,不敢錯開一刻。
見鄔曼似是在回想什麼,倉惶著又急忙說道:「他有些不一樣了。小七,
嗯,是我們,我們盯著他。這一年來,他像是變了個人。做事情極有章法,很有些急智。也重感情。」
「我記得來谷越城路上,他受了極重的傷。從左肩橫切到胸口,那道刀傷深可見骨。倒也確實不像是苦肉計。」應該就是這一年的事情了,鄔曼又轉過頭來,讓許寧好好給她盤頭髮。
她把從前都找著了,把最近這一年丟了。
鄔曼於是又很舒服地呼出一口氣。「這些事,我不記得了。是吧。我不信他也很正常不是?」那一簪子是真的疼啊,鄔曼心裡又補充了句。
「下回我問過師兄,如果師兄也覺得他可信,那我就聽你們的。」
許寧眉頭微微沉了沉。湊到公主耳邊輕聲說:「小姐,時間也不早了,你看是不是先叫了他們進來。準備著過去?」
索性去壽宴的甘棠院並不很遠,鄔曼聽了兩句越王府才子佳人的故事,也就到了。
故事裡有個佳人,是皇后嫡長的女兒。少女天真活潑,可愛動人。太活潑了些,有一回,就躲著下人僕婦們,在一家賞菊宴上逃了,去甘棠樹下賞荷塘。
才子就從天而降,了一顆棠梨核。風流才子朱少卿從樹上扔下一顆棠梨核,好巧不巧砸中了金枝玉葉的鄔離公主。兩人一見鍾情,成就一段佳話。
安排著公主坐定了,木蘭意猶未盡地指了指那片視野開闊的荷花塘,又指了指旁邊枝葉連天的甘堂樹,小聲說:
「你看那顆棠梨樹,據說上了百年。要全須全尾地移植過來極難成活,花匠們都愁白了頭。為了王妃,王爺就是能辦成這樣千難萬難的事。」
鄔曼眯著眼睛,看到了正對面主位上那兩人。才打完哈欠水汪汪的眼睛里,那對鶼鰈情深、琴瑟和鳴的神仙眷侶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好不美麗。
她慢慢地看過了那對才子佳人。就看到了他哥哥舉著杯對她笑。她把眼睛睜大了些,才彎了彎嘴角,就看見坐在一起的太子妃陸瀟瀟。
鄔曼瞳孔微縮了縮,臉色沉到了底。
他一定誤會了。鄔曼看著太子哥哥突然就冷了臉。也再沒了興緻去看那些花枝招展的各色的嬌艷的花,她垂下頭,抿了口手邊剛斟滿的果酒。
「小七」,鄔曼撐著頭,寬大的垂胡袖遮下了她沒控制住掉下來的金豆子。小七,我好想我阿娘。
白七轉身要了條熱毛巾。「酒多了嗎?每次總也不聽。就告訴你不要太急。」跪坐下來的白七,輕輕拍了拍鄔曼的背。
錦逸王裝了半天的正襟危坐,又裝了小半天的目不斜視。這會兒再也裝不住了。他伸手拉過她的手,右手就飛快地扣到了她的脈上,「頭疼了?」
「你」,鄔曼飛快揉了揉還有些濕潤的眼睛。真想把你這張臉給撕了。想到這裡,伸手就捏住了鄔賢的臉皮,向外拉扯。竟是真的。
「輕點。你輕點。」鄔賢忙收回已經探好了脈的手,齜著牙,又覆手捂住剛被拉扯過的臉皮:「嫉妒我這張臉好看?」
鄔曼斜了眼看起來像是真疼了的鄔賢,忍著笑。噗嗤出一聲,又趕緊捂住嘴巴,扭過頭去,笑了起來。「對對對,我嫉妒。真嫉妒。」
從聽雨軒出來,他就一直綴在他們的後面,他裝作正襟危坐,裝作目不斜視,生怕她看到他坐在旁邊,起身就要走開。鄔賢高高提著的心,聽著這聲笑,才敢稍稍往實地上放了放。
「真好,我長得還算好看。」他知道她不記得了。他不擔心她全無防備,他想好了,就算她全無防備,他殫精竭慮也能幫她周全。
只是他想不到,她不是全無防備,她防備的很。這份防備對著他,那就真的是太艱難了。
鄔曼又去撕扯了扯錦逸王另外一邊臉。這次她控制了力度。她想到了兩種藥水,又自己推翻了。這大概真的是他的臉。「皇兄,你可真好看。」
他認真看著她的眼睛,又看向了額頭。再緩緩看向別處。「今天太子妃跟我說,皇后在滿天下給你相看。」他又看了看她的眼睛,「再過兩個月,你就要及笄了。有什麼打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