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於心不忍
早就看出來了？
她表現得……有那麽明顯嗎？
對於警局眾人的八卦程度，沈清婉顯然還是不甚了解，否則也不會時至今日才發現自己竟然早就對池西慕有所想法。
她從未料想過，借著酒精麻痹大腦時的放縱能讓她和池西慕之間的感情確立的如此順利。
也從未料想過，有朝一日，她會和所愛之人刀劍相向一般。
但是，至少在現在，沈清婉還不太願意去設想那些虛無縹緲的以後，她從來都隻會把目光放在眼前的路上。
察覺到懷中的人慢了不知道多少拍的覺悟，池西慕頗有些無可奈何的扯了扯唇角，勾出的笑裏卻是不再刻意隱瞞起來的笑意。
他並不介意沈清婉難得一見的投懷送抱，畢竟軟香溫玉在懷可是一種難得的享受。當然，這一切都建立在假如他未曾看見如墨般漆黑的天邊隱約閃過的電光之前。
青城的天氣，可從來都不善解人意。
緊接著閃電而來的，是轟鳴的雷聲，縱使沈清婉再怎麽想要裝死假裝不知道這是一場風雨欲來的預告，耳邊的聲音都難以讓她接著裝死。
“好了，你要是接著投懷送抱，那我就不一定保證我還能不能坐懷不亂。”
畢竟他也是一個風華正茂的男人，縱使冷淡也並非毫無感覺。
池西慕的話都已經說出口了，沈清婉當然也是不能接著裝死了，後退一步，拉開一道恰到好處的距離，故作淡定的把直視著遠處的萬家燈火，點了點頭，“嗯，不早了，早點回去吧。”
沈清婉的一舉一動都準確無誤的落在池西慕的視線裏，眼下的種種表現，顯然是在告訴他，這個智商很高但是情商並不在線的女人，似乎……有些不舍。
對比起在警局裏的冷靜淡然，現在的局促不安倒是讓人覺得有些可愛。
也不知道警局裏的那群人知道他們眼裏的高嶺之花私下裏還有如此可愛的一麵，該作何感想。
“要下雨了，快上樓吧。”像是安慰小動物一樣抬手揉了幾下沈清婉柔軟的發頂，池西慕麵帶笑意的指了指身後的住宅樓，示意她趕緊進去。
沈清婉應了一聲“嗯。”仿佛被人看透一般的感覺讓她更加緊張，沒想到跟池西慕談戀愛竟然還能讓她感到緊張。
看來她還是道行太淺了，不然怎麽兩三句話就能讓她的情緒幾經變幻。
在心底默默地為自己歎了口氣，沈清婉轉身走進住宅樓，輕車熟路的按下電梯樓層，掏出鑰匙打開門。
家裏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清，暖色的燈光在被按開的一瞬間照亮了整個客廳，像是想起來什麽一樣，沈清婉忽然三兩步走到落地窗前，躲在純白的窗簾背後，一隻手拉開窗簾
，悄悄地從窗簾後探出了頭。
池西慕直到親眼看見沈清婉家的燈光亮起來，這才放下了心坐進車裏，而與此同時正在“偷窺”的沈清婉也恰好看到池西慕的車亮起車燈，緩緩發動。
素來感覺敏銳的池西慕在沈清婉站在窗後拉開窗簾的一瞬間，就察覺到了隱藏在高處的那道視線，輕笑一聲，掌控著方向盤的手穩穩的打了個轉，空著的另一隻手隨後拿出手機，在屏幕上敲了幾個字發給沈清婉，看著屏幕上顯示發送成功的提示，這才收起了手機。
正當沈清婉放下窗簾，走回房間裏的時候，被她隨手丟在沙發裏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起來，有一條消息出現在通知欄裏，眼尖的看到亮起的屏幕，沈清婉心裏有些好奇的走了過去，把沙發裏的手機撈了起來，纖細的手指點開池西慕發來的消息。
僅僅隻看了一眼，剛剛才被主人撈回來的手機再一次被無辜的丟回沙發裏，而手機的主人則是仰麵跌進了沙發裏，被一個角落裏的抱枕牢牢蓋住了隱約泛紅的臉。
沈清婉現在真的很後悔她趁著醉酒跟池西慕表白的這件事，她之前就知道池西慕是個表裏不一的人，沒想到這個男人在跟她確定了戀愛關係之後，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和最初那個冰冷淡漠的池西慕簡直判若兩人。
誰來告訴她，這個開著車還不忘給她發一句“我知道你在看我，晚安。”的人，到底是何方妖怪？
不過很可惜，似乎並沒有任何人能夠給她一個確切的答案，因為這一切，都是她自己招惹來的。
想想還真是心累啊。
在心底不知道多少次的為自己未來的命運歎了口氣，沈清婉頂著麵上還未散去的紅暈走回了臥室，徒留暖色的燈光繼續照亮著原本孤寂冷清的房間。
沈清婉並不是第一次談戀愛，比起連初戀都沒有過的人來說怎麽也算是個頗有經驗的老司機。
可是當她遇到池西慕的時候，不要說所謂的經驗，就連一貫的冷靜和理智都是在她多年養成的自製力的控製下才勉勉強強的維持住。
就比如說即便為了避免和池西慕在警局相遇，特意早起了半個小時的沈清婉，卻還是在電梯裏遇到了不想遇到的人。
不知是電梯裏的人實在太多，還是池西慕刻意為之，原本站在不同角落的兩個人竟然隨著人群的攢動逐漸靠近，直到.……被池西慕抱在懷裏。
這個男人到底知不知道什麽叫做低調？
抬眸送給了身前的池西慕一個鄙夷的眼神，沈清婉默不作聲的忍受著來自四麵八方充滿探究的目光。
不過這樣高調的虐狗行為其實也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沈清婉所在的樓層已經到了。
順著人群掙開池西慕的懷抱，沈清婉疾步走出電梯，像是在躲避著什麽一樣迅速拐到了池西慕的視線所看不到的地方。
終於回到辦公室的沈清婉很是不解，為什麽現在的池西慕會變成這樣？
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還沒等她來得及思考這個問題，手下接近尾聲的案子就再一次占據了她的所有注意力。
葉盛宇固然是死了，但是作為警察的他們還是要給葉家和黎家一個交代。
作為女刑警的沈清婉，再一次因為溫婉柔和的外表，成為了去和受害者家人溝通的對象。
這樣的工作她也並沒有少做過，一來二去早就有了經驗。
隻是希望對方不要太過偏激才好，不然她的工作可就一點都不好做了。
警局的候客廳在二樓的轉角，沈清婉手裏拎著裝著屍檢報告和大概案情的文件袋站在門外，深吸一口氣推開實木的門。
和她腦海中想象人群擁擠的場景不一樣的是，坐在候客廳裏的人隻有一個，死者的丈夫，凶手的親生哥哥，葉盛軒。
看著偌大的候客廳裏葉盛軒孤寂的坐在沙發上低垂著頭的背影，沈清婉稍稍放下了心。放輕了腳步走過去，把手裏的文件袋放在葉盛軒的麵前，隨後柔聲說道：“葉先生，請您節哀。”
先是失去了新婚妻子，再是失去了親生弟弟，怕是任何一個人都難以接受這樣的結果吧。
溫婉柔和的聲音驟然回響在葉盛軒的耳邊，循著聲音來源的地方抬眸看去，隻見一身警裝的女人站在自己的身側，神情淡然。
“謝謝。”
不過現在什麽都不重要了。
看著被沈清婉推到自己麵前的文件袋，葉盛軒逃避一般的閃開視線，在心底歎了口氣。
沈清婉不是葉盛軒，自然體會不到葉盛軒的心裏感受，可她能從那嘶啞幹澀的話音和略顯憔悴的臉上，看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繚繞在葉盛軒的周身。
雖說她在處理“後事”方麵還算有經驗，可是遇到葉盛軒這樣的情況，就算她想說出“人死不能複生”這樣的常規套路，也難以開口。
就這樣靜靜地站在葉盛軒的身旁，沈清婉想不出該說什麽話，心有不忍的看了看依舊保持著靜坐的葉盛軒，轉身走到角落裏的飲水機前，用紙杯接了一杯溫水，回過身遞給對方。
看著突然出現在視線中的紙杯，葉盛軒難得流露出了怔愣的表情，隨後又反應過來，接過沈清婉遞來的水，卻和之前的文件袋一般，隻是放在桌子上，未曾有任何的動作。
不願接著打擾明顯心不在焉的葉盛軒，沈清婉索性放輕腳步走出了會客廳，順手帶上半開的門。
這個案子到這一步，算是終於走到了尾聲，她也該是時候再去看望一趟仍然昏迷不醒的許華晉了。
她也有幾天沒有去看過許華晉了，不知道這幾天他的狀況有沒有好轉。如果許華晉不早日醒來，沈清婉覺得自己恐怕也難以放下心。
心裏這麽想著，人卻早已經依照著自己的想法開始付諸行動，等沈清婉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時候，映入眼簾的場景正是許華晉的病房門外。
透過磨砂玻璃的窗口一眼看去，朦朦朧朧之中沈清婉隱約看見一個人正坐在病床旁，不用猜，沈清婉都知道，那個人十有八九會是終於有了空閑的許華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