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丁,10號有空沒有?我們去三興鎮玩兒。”高陽帶著醉意向丁一提議道。兩人正坐在地上背靠著背喝酒,四周杯盤狼藉,到處都是喝高了的同學。
“你還有心情出去玩兒?你考得很好嗎?”丁一像個傻子似的笑嗬嗬地問道。
“管他的!反正都已經考完了,要死要活都是以後的事兒了。趁著還沒出成績,要抓緊時間瘋,不然等成績出來了,我家裏那兩位一定活剝了我。”高陽繼續熏熏地說道。
“行!那幹嘛去三興鎮?還不如去長華街呢!聽說那邊新開了一家網吧,充50送200。”
“去去去,瞧你那點兒出息。三興鎮可是咱們市唯一的一座古鎮,聽說前幾天挖出來一座古墓,我想去瞧瞧。”
“還是去長華街吧!這個賽季才剛剛開始!”丁一說著說著就傻笑了起來,然後就躺了下去。
看見丁一睡了過去,高陽也笑嗬嗬的罵道:“瞧你那點出息!”說完又拿著啤酒瓶子喝了一口。
這時,一個女生走了過來,踢了一下睡在地上的丁一,見他沒反應,就開口問道:“你們要去三興鎮?”
高陽抬頭看了看她,說道:“你也想去?”
那女生白了她一眼。
高陽突然恍然大悟:“哦,我忘了,你就是三興鎮的人。怎麽?你要請客嗎?”
“想得美!你們什麽時候去,上午還是下午?”
“你問這個幹嘛?”
“我10號正好也要回家。”
“所以呢?”高陽不解地問,眼神中充滿了疑惑。
“所以請你多喝點兒,喝死算了!”說完,那女生就氣衝衝地走了。
“莫名其妙!”高陽嘴裏念叨著,又喝了一口。
其實丁一覺得啤酒並不好喝,以前也沒怎麽喝過,但是那天晚上不知道怎麽了,瘋狂地想喝酒,而且停不下來,好像如果不喝醉就對不起這三年來的辛苦似的。高陽也一樣。
回想這三年,過得真快。
“什麽?林舒和我們一起?”聽了丁一的講述,高陽大吃一驚。
“原來前天晚上她是這個意思。”高陽自言自語道,又轉過去疑惑地問丁一:“你和她是不是有一腿?她怎麽什麽都和你說,什麽和你一起?······不會吧!你真的和她有一腿。老丁呐老丁。丁先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什麽有一腿?話別說這麽難聽嘛!”丁一說完,臉上就露出一抹奇異的笑容。這笑容對高陽有暴擊傷害。
“老丁!友盡了!我不再愛你了!你們這對狗情侶!”高陽帶著哭腔繼續說道:“沒想到啊沒想到。我今天為什麽要來?不對,是我提出要來的。我居然助紂為虐了!”
“去去去,我和她還不是那種關係呢?”丁一瞥了高陽一眼。
高陽的表情忽然變得十分豐富,從悲哀變得有些鄙夷,然後笑道:“原來是舔狗啊!”
丁一一下子用胳膊夾住高陽的頭,拍了一下他的腦袋,狠狠地說道:“你說什麽?”
從市區到三興鎮,坐長途汽車隻需要三個小時。雖然隻有三個小時,高陽還是買了許多零食,想在車上邊吃邊欣賞窗外的風景。結果上了車才發現,車上根本沒辦法吃東西,窗外也沒有風景,因為座位挨得很近,外麵也在下大雨,還打著雷。
高陽的心情差到了極點,最讓他受不了的是,丁一和林舒居然坐在一起的,而他卻隔了一個過道,這票可是林舒買的啊!
“下雨了啊!不然你們待會兒下了車先去我家坐坐吧!”林舒突然提議道。
丁一不知所措,楞了一下,然後吞吞吐吐地回道:“好,好啊!”說完連忙轉過去對高陽說:“林舒讓我們待會兒去她家坐坐!”
隻見高陽滿頭黑線,冷漠地說道:“好啊!”心裏卻默念:“遇人不淑,遇人不淑,痛心疾首,痛心疾首啊!”
丁一覺得莫名其妙,又不太敢轉過頭去看林舒,於是目光穿過過道,望向車窗外。
汽車正好在過一座橋。窗外變得很暗,雷聲滾滾,大雨傾盆。
丁一望得入了迷。忽然,一道閃電朝丁一盯著的那個窗口劈來,緊接著是一聲巨響。世界瞬間安靜了,也徹底黑下去了。
丁一以為那樣的黑暗會是永恒,結果世界隻黑了一瞬,接著便亮了起來。
丁一覺得很涼,不是6月份空調的涼,而是泡在水裏的那種涼。慢慢地,他恢複了知覺,果然感覺他自己泡在水裏。隻不過他還不能動彈,眼睛也睜不開。又過了一會兒,他的手指能動了,手臂能動了,腳也能動了。
他猛地睜開眼——自己正躺在河邊處的淺水灘裏,隻有臉露在外麵。他慢慢地爬了起來,也沒有感覺哪裏疼,就是有點兒使不上力。
過了很久,丁一終於緩過來了。他看著四周,一條約莫十米寬的河從西向東緩緩流過,兩岸都是樹林,一片綠。那河看不到出處,也看不到盡頭。
“橋呢?汽車呢?人呢?我難道死了?”丁一喃喃道。一想到自己可能死了,丁一再也繃不住了,抱頭痛哭了起來,一邊哭還一邊說:“我的命好苦啊!剛剛參加完高考就英年早逝了!怎麽辦呐?回不去了!我還沒有表白呢?啊~”
“嚎什麽嚎!快過來拉我一把!”突然,不遠處傳來了高陽痛苦的慘叫。
丁一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尋聲而去。
到了一處草叢後麵,發現一個陰溝,高陽正側躺在裏麵哀嚎,四周都是散落的辣條、薯片、雞腿和瓜子。
“太好了,太好了······”丁一高興地叫了起來。
“你個沒良心的東西,看到我這樣,有必要這麽高興嗎?快拉我起來!”高陽有氣無力地罵道。
丁一連忙把高陽拉了起來,又幫他把溝裏的零食撿了起來。
兩人整理了一下,走到一旁的石頭上坐著,又發起了呆來。
“你知道發生什麽了嗎?”高陽呆若木雞的問。
“不知道,我,我們,被,被雷劈了?”丁一吞吞吐吐地答。
“什麽被雷劈了?我明明看見汽車過橋的時候橋塌了啊!”高陽呆若木雞又很詫異地問。
“不是,我明明看到有雷從你那窗子劈進來了啊!”丁一站了起來,看著高陽。
“?”
“?”
“······”
“······”
“我們倆一定有誰出現了幻覺。”丁一慢慢地說道。
“管他的,反正現在就這樣了,怎麽辦吧!老子怎麽這麽倒黴。哎!命呐!”高陽絕望地歎道,緩了一會兒,又問道:“你看見你女朋友了嗎?”
“林舒!沒有,我沒看見她。糟了!”丁一立刻著急了起來。
“別慌,別慌,如果她和我們是一起的,應該就在附近的,我們去找找。”高陽連忙安慰道。
兩人找了很久都沒找到,於是決定分頭去找,約定不管是否找到,天黑之前都回河邊匯合。
高陽去了樹林深處。丁一站在河邊發了一會呆,然後趟水過河了。這河在這一段正好是個淺灘,最深處也不過大腿,而且水流也不急,但是丁一還是摔了幾跤。
丁一到了對岸,還未走幾步,就聽見了林舒的哭聲。那哭聲並不是嚎啕大哭,而是小聲地啜泣。那哭聲丁一隻聽見過一次——那次林舒數學沒考好,被班主任罵了。
丁一順著哭聲慢慢地走了過去,隻見林舒蹲在一顆大樹旁,抱著書包,頭都快埋進書包裏了,使勁地抽泣。
丁一連忙大喊一聲:“林舒!”喊完就一個箭步衝了上去。
林舒聞聲抬頭,卻發現丁一已經站在了自己麵前,便一下子站了起來抱住丁一,抽泣得更加厲害了。
“好了好了,沒事了,我在這裏。”丁一溫柔地拍著林舒的背,輕聲安慰道。
林舒一個字也不說,隻是抱著丁一哭。丁一一邊安慰一邊在心裏歪歪道:“還好是我先找到她,要是被老高先找到了,那就歇菜了。”
過了好一會兒,林舒終於緩了過來,從丁一的懷抱中脫離了出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安靜了半晌,林舒終於先開口說話了:“你知道發生什麽了嗎?”
“不知道,我就看見了一道閃電,然後就昏了,再然後就在河裏醒了過來······”丁一簡單地回答道。
“哦,可我看到的是汽車忽然爆炸了呀!哎,算了,不想了。丁一,我們死了嗎”林舒把掉在地上的書包撿了起來。
“沒有吧,但是我也不知道這是哪兒!”丁一淡淡地回道,“對了,我們快去對岸和老高匯合!”
“高陽?高陽也在?對岸是什麽意思?”林舒弱弱地問道。
“額,一句兩句的說不清楚,我們先過去吧!”說完,丁一就把林舒的書包拿了過來,走在了前麵。
林舒臉紅了起來,也跟著走了。
“你書包裏麵都有些什麽啊?”走著走著,丁一忽然問道。
“幾本書,筆,手機,耳機,充電寶什麽的。”林舒不知所措,但還是回答道。
“哦······”空氣又變得安靜了起來。
忽然,林舒上前了幾步,兩隻手抓住了丁一的右臂,說道:“天黑了,我怕黑。”說完,白皙的臉就紅了起來。
丁一頓時心花怒放,但還是佯裝冷靜地說:“別怕,有我在。”說完臉也紅了起來。
兩人就這樣一直走到了岸邊。
河水變得比剛剛丁一過來是更加湍急了。林舒穿著一條黑色百褶裙和一件黑白格子襯衫。夏天的穿著,要是弄濕了,在兩個男生難免尷尬。於是林舒便不想趟水過去了。
看見林舒猶猶豫豫的,丁一以為她不舒服,便問道:“怎麽了,不舒服嗎?要不我背你過去吧!”
林舒聽了,滿臉感動地看著丁一,輕聲道:“嗯!”
丁一背著林舒,林舒背著她的書包。兩人就這麽在一條十米寬的河裏走著。到了河中心,丁一險些摔了一跤,但是為了林舒,他還是拚命保持住了平衡。冰冷的河水濕透了林舒的球鞋,林舒的腳都凍疼了。但是她心更疼,因為她知道她的難受遠不及丁一的萬一。
過了許久,終於要到對岸了。林舒的心越跳越快,越跳越快。終於,她下定決心,輕輕地俯在丁一的耳旁,吞吞吐吐地說:“丁一,我喜歡你,喜歡了很久了,自從高二我們成為同桌開始,我就喜歡你了,很喜歡,你喜歡我嗎?做我男朋友好嗎?”林舒說完,居然無比得冷靜了,好像在等待最終的審判一樣。
丁一聽了林舒的話,楞住了。過了一會兒,也開口說道:“其實我一直都喜歡你,我都忘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了,我不敢跟你表白,因為我怕你拒絕我,更怕你不理我。我真高興,謝謝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雖然我不知道這是哪裏,以後會發生什麽,不過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說完,丁一繼續趟水過河,林舒卻哭了起來。
上了岸之後,已是傍晚,高陽還沒有回來。
“我們去找一找他吧!”林舒有點擔心地向丁一提議道。
“我也想啊,但是我們約好了在這裏匯合,而且天也要黑了,要是我們過去迷路了,他又要來找我們。還是等等吧。”說完,丁一摸了摸林舒的頭。
摸到的那一刹那,丁一頓時有一種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感覺,太爽了!
林舒臉又紅了,不過她並沒有躲開,反而深情的把丁一盯著。丁一也看著林舒。就在馬上就要吻住的時候,忽然傳來了高陽的聲音:“住口!你們要幹什麽?幹什麽?”
兩人連忙打住,尷尬地看著對方。丁一剛要開口,高陽插嘴道:“哎呀呀,哎呀,我為什麽要跟著你們來,現在我是身體心靈都受傷了,不行,你倆得賠!”
“好了好了,就你話多,現在該怎麽辦?天快黑了,帶打火機了嗎?”丁一連忙接話。
“我又不抽煙,帶打火機做什麽?”高陽瞥了丁一一眼。
“那怎麽辦?天都要黑了。”
“嘿嘿,哭吧,我抱你一會兒!”高陽奸笑道。
“去你大爺的,快說,有什麽辦法?”丁一見高陽嘲笑自己,大罵一聲。
“關鍵時刻還是得靠你陽哥。”高陽又笑道。
“好了好了,陽哥,快說吧,有什麽辦法?”一片的林舒敷衍地說道。
高陽收住了笑,說:“沿著河往上遊走,有一戶人家······”
“真的?那你去問了沒有啊?”丁一連忙問道。
“著什麽急嘛?我是去找林舒的,又不是去化齋的,當然沒有啦。不過那家人的房子是一個土坯房,外麵也沒有電線,感覺好像是與世隔絕似的。”
“不管了,總不能在這荒郊野嶺過夜吧,去看看吧,現在我們的手機都沒有信號,你們有現金嗎?”
“我有,我還有300多塊現金。”林舒說道。
“那好吧,我們去吧。”
三人走了很久,天也完全黑下來了,終於找到那個房子了。
那房子真是詭異,天這麽黑了,一點光亮都沒有,像是一個棄宅,不過院子裏還有人住的痕跡。這實在是太詭異了。
三人進了院子。這院子和房子太像是一座古時候的屋子了。三人頓時毛骨悚然,心裏忐忑得不得了。
“不會是個鬼宅吧?荒郊野嶺的怎麽會有這樣一座古宅子!”林舒說著都快要哭了。
“別怕,來都來了,我們今天遇到的詭異的事情也不差這一件了。”丁一連忙安慰道。
“你說得輕巧,你有本事去敲門呐!”高陽懟道。
“你怎麽不去?瞧你那膽子。”
三人就站在院子裏嘀咕,忽然從房子裏傳來了一個聲音:“誰在外麵?”
三人可能太緊張了,沒有聽清楚聲音說的是什麽,於是答道:“對不起,我們迷路了,想借宿一晚,若是不方便就算了吧。”
說完正準備走時,房門卻開了。
三人轉過身去,隻見一個白發老者提著一盞油燈站在大門口。那老者挽著發髻,白發白須,一身白衣古袍,像是一個仙人,更像是一個鬼。
三人見了,頓時瞳孔放大,想跑卻邁不動腳了。
“老人家,你是人是鬼啊?”高陽小心翼翼地問道。
那老者聽了,先笑了起來,又說道:“看你們的穿著,聽你們的口音,都不像是本地人呐!”
林舒小聲地說道:“這老人家說的不是四川方言啊,難道我們沒在四川了嗎?”
高陽也小聲說道:“什麽有口音,我的普通話不正宗嗎?”
丁一也小聲說道:“這老頭好像說的是陝西話,但是又不是完全一樣。”
高陽:“我去過陝西,是有點像,還好陝西話和四川話差不多!”
丁一:“什麽差不多······”
“咳,咳······”那老者的咳嗽聲打斷了他們的討論:“老朽問你們話呢,怎麽如此不知禮數。”
“對不起,老人家,我們在這邊迷路了,想在您這兒借宿,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們這就離開。”林舒乖巧地回道,用的標準的普通話。
那老者任是用他那方言說:“還是你這個女娃娃懂事些,進來吧!”說完,老者就進屋去了。
三人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猶猶豫豫地走了進去。
走進去之後,看那老者,再看屋裏的陳設,他們得出了一個結論:要麽撞鬼了,要麽穿越了。
“我們不會是穿越了吧!”高陽有些不安的問。
“我覺得更像是撞鬼了。”丁一更加不安地說。
“你們倆膽子怎麽這麽小!怕什麽嘛,反正都已經這樣了!”
說著說著老者就把房間裏的油燈都點好了。
老者收拾好之後,就讓他們入座——其實就是跪在涼席上。他們三個也不懂座次規矩,就隨意地坐下了,老者也沒說什麽。
坐著,場麵就陷入尷尬之中了,大家都不知道該聊些什麽,隻好各喝各的茶。
“老人家,您家裏就您一個人嗎?”林舒率先問道。
老者聽了,笑嗬嗬地說:“早些年,我也曾出去闖蕩,經曆了許多事,到老了,就一個人尋得此地安養天年了。你們呢?你們是哪裏人呐?為什麽會來到這深林之中?”
林舒答道:“我們本來是要回家的,可是途中出了意外,又迷了路,就尋到這裏來了。算起來,我們應該算是成都人,請問老人家,這裏是哪兒?”
老者:“成都?那可是偏遠的蜀地啊?你們怎麽會到關中來呢?”
老者此言一出,立刻讓他們把握住了談話的契機。不管是見鬼還是穿越,先忽悠再說,套話最重要。
丁一:“老人家,我們不是從成都來的,我們是要回成都去,隻是中途出了意外。”丁一忽悠道。
高陽:“關中?這裏是關中?這裏離西安,啊不,長安不遠了?”
林舒:“老人家,我們是從西域來的,我們祖籍在成都。”林舒連忙幫著丁一圓謊。
老者:“我原以為我們大周民風已經夠開放了,沒想到西域的民風比我們更開放。”
林舒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穿著要是放在古代可就真的太暴露了,羞紅了臉。
丁一:“老人家千萬不要介懷,在西域,她的衣著是最得體的。”
老者:“老朽活了一輩子了,自然不介懷。倒是老朽唐突了。還望姑娘見諒。”說完,老者欠身謝禮。
林舒:“老人家千萬別這麽說!”
“對了,老人家,我們出來得急,又趕了幾月的路,不知道現在是什麽年月?”丁一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現在周曆一百三十二年八月初三。”老者笑道。
老者的回答讓三人疑惑不解,不應該是年號紀年法嗎?但即使疑惑,他們也不便再問了。。
三人陪著老者又聊了許久。言談間互相也變得信任了不少。
從老者些許的言辭和談吐中,他們斷定老者應該是一個功成身退的隱士。他們是在古代無疑了,不過這個時期卻從未有過記載,讓他們心裏多少有些失落。他們還沒有緩過來,心裏總覺得空落落的,尤其是丁一和林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