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如果可以選,我寧願死在沙漠裏
依月閣。
李悅麗推門而入,見李月兒無精打采趴在桌麵上,緩緩上前。“月兒,你姐夫難得邀你出宮,你怎麽不去?”
李月兒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隻能選擇沉默。
“月兒,你怎麽了?難道哪裏不舒服?”李悅麗不由摸了下李月兒的額頭,體溫很正常,見對方還是一聲不吭,假意不悅道:“是不是不想理姐姐了?”
李月兒見狀,慌忙道:“沒有沒有,月兒沒有不理姐姐!”
“那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躲著你姐夫?”
“姐姐!”李月兒哭喪著臉道:“月兒也不知道怎麽了,每次看到姐夫總是很害怕,怎麽辦,月兒不想這樣,可是,月兒就是害怕。”
“你怕你姐夫什麽?”
“姐夫殺了好多人,每次看到姐夫,月兒總是想起那些死去的人,他們的頭都掉在地上,月兒還看到他們瞪著我,好可怕,月兒害怕。”這是李月兒的心病,也是恐懼的源頭。
李悅麗一下子沉默了!
然而,沉默的,又何止一人!
葉孤城停留在半空中的腳緩緩從門檻上收回,他原本想要給李月兒一個驚喜,想不到,李月兒反倒給了他一個驚喜,緊了緊手中的玩具,苦澀一笑,轉身離去,留下一旁不敢吱聲的奴仆。
不知過了多久,李悅麗輕聲道:“月兒討厭姐夫嗎?”
“月兒不討厭,姐姐,月兒不討厭姐夫!”李月兒連忙搖頭。
“但你害怕你姐夫,不是嗎?”
李月兒不由埋首。
“月兒還,不懂大人的世界!大人的世界,不是你殺人,就是人殺你!”李悅麗撫摸著李月兒的白發,動作輕柔,內心淒苦。
“可是,姐姐,為什麽大人的世界就要殺人?”李月兒不明白。
“因為,長大了,就要好好活著!而好好活著,就必須殺人!”李悅麗厭倦了這樣的世界,卻無法從中解脫。
“那月兒不要長大,月兒不要殺人,姐姐,你讓姐夫也不要殺人好不好?”李月兒滿臉祈求抓著李悅麗的手,
李悅麗沒由來一呆,苦澀道:“月兒,你姐夫也是身不由己,你姐夫也不想殺人,隻是,他們想要殺你姐夫。”
突然間,李悅麗對於葉孤城的所作所為多了一絲寬容和諒解,盡管無法接受對方的冷酷凶殘。
“不行,不能讓他們傷害姐夫!他們是壞人。”李月兒生氣的瞪大眼睛。
李悅麗見狀,好笑道:“那你還怕你姐夫嗎?”
“好像。。。沒有那麽害怕了。。。”李月兒越頭垂得越低。
“月兒,無論你姐夫做過什麽,你都要相信,他是在保護著我們!盡管過程很血腥殘酷,但隻要有你姐夫在,就沒有人能夠傷害我們。”
“嗯!”李月兒重重點了下頭,這點,她從不懷疑。
“所以,答應姐姐,不要再躲著姐夫好不好?其實,你姐夫心裏也很苦,你要多陪陪他。”李悅麗著著,眼眶漸漸泛紅。
“好!月兒答應姐姐!”李月兒經過開導,心病消退。
“這才是我的好月兒!”
嬉笑聲很快響徹房內。
夜,幽黑。
太和殿內,燭火通明,李悅麗坐立不安之餘,開口道:“來人!”
一女仆快步入內。
“統帥可回殿睡下?”
“回稟王後,據奴仆們回報,尚未見到統帥回殿。”
“下去吧!統帥若回殿,速度來報。”
“遵命!”女仆急忙告退,當然,更多的是無奈,這句話,李悅麗已經交代了五遍了!
也難怪李悅麗著急,自從得知葉孤城在依月閣聽到她和李月兒的對話,就怕對方傷心,如今色已晚,夫君又遲遲沒有歸殿,不準窩在哪個角落裏獨自神傷。
李悅麗眼看色越來越晚,奴仆又遲遲沒有匯報,心知夫君必然還沒有回殿,焦慮之下,快步出殿。
後花園,一處偏僻處,兩名女仆正著悄悄話。
“你,統帥真的是我們族人嗎?”
“這還用,肯定是啊!你怎麽這麽問?”
“我前告假出宮,剛好在家裏聽到兄長和同僚們酒話,他們都統帥做事愈發不似族人,你知道嗎?統帥這幾日貶了不少族人,我哥原本是一名督軍校尉,現在反倒成了他族人的下屬。”
“這有什麽?王國軍職都是能者居之,父親還誇統帥乃明主呢!”
“你懂什麽?我可聽他們,統帥很可能不是我們族人,還他是北蠻之地的土著人,在那裏也是一個首領,不過遭遇叛變,家人都被殺害,還謊稱軒轅族人是為了利用我們給他複仇。”
“胡!華姐姐,你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統帥就是我們族人,他就是。”
“好了好了!蓮兒妹妹,姐姐不了,你別生氣嘛!”
兩名女仆越走越遠,然而,立於暗處的李悅麗卻是呆若木雞。
一側,隨行的奴仆心翼翼看了眼,不敢吱聲。
良久,李悅麗漸漸勾起一絲譏笑,淡然道:“回殿。”
“遵命!”女仆埋首隨行。
臥龍殿。
假山之上,葉孤城平躺於地,茫然的仰望著蒼穹,陰沉、幽暗,沒有一絲星光!如同他的心,一片黑茫茫!
他一直以為,這個世界就算再黑暗,總有一盞燈為他亮著,讓他不至於找不到方向。
可惜,這一切終究是假象!
他始終為這個世界所不容!
心愛的女人不能諒解他,如今,就連李月兒都在畏懼他!
夜風微涼,遠不及心冷!
沒由來,葉孤城自嘲一笑,淚水,漸漸順著眼角滑落,摸了摸一旁,嘟喃道:“應龍,你,我們是不是屬於同一類,都是這個底下最大的傻瓜!”
龍形木雕安靜的窩著,冰冷、沉寂!
葉孤城緩緩側目,繼續輕語道:“如果讓我重新選擇,我寧願死在沙漠裏,至少,我還是我,而你,也能開開心心呆在龍之穀。”
龍之穀。
極度深寒之下,數條巨魚遊著遊著,突然迅速掉頭逃竄。
幽暗的陰影處,布滿鱗片的眼皮猛然睜開。
番禺城以北,數千裏外,一處軍營。
營中幽靜,除了時不時巡防的士兵,大多數陷入夢鄉。
咻咻!!
數支暗箭,破空而出。
哨塔上,營門口站崗的士兵紛紛中箭倒地。
拓拔絕大手一揮,千餘人靜悄悄逼近。
很快,營內的巡防隊發現了異常,剛想上前查看,就被迎麵射來的箭雨擊殺。
突如其來的動靜終於驚動了其他巡防隊。
“敵襲!敵襲!”
暴吼聲響徹大營。
“殺!”拓拔絕見行蹤暴露,拔刀高吼。
隱藏於幽暗處的鐵騎轟然出動,盡管馬蹄裹布,大規模的衝殺還是引發了陣陣地晃。
華夏士兵雖反應迅速,奈何大多數處於驚醒狀態,加上敵軍龐大且迅速,勝負已經沒有什麽懸念。
當晨光照射大地,最後一名士兵也倒下。
拓拔絕麵沉似水,踩著屍體,趟著血水緩步而行。
“報!”一名傳令兵迅速行禮道:“回稟將軍,此處敵軍八餘人,盡數斬殺,按將軍吩咐,拾得鎧甲三千餘副。”
“好,讓將士們換上。”
“是!”
一旁,副將見傳令兵跑遠,猶豫了一下,緩緩道:“將軍,屬下有件事一直想不明白,不知當問不當問!”
“吧!”
“按計劃,我軍攻陷番禺城後,應該繞道反攻樊城接應兩國聯軍,為何將軍反其道而行,孤軍深入?”
“拓拔火,你跟了本將軍多少年了?”
“回稟將軍,五年。”
“五年!”拓拔絕輕歎道:“看來,你也沒有學到什麽東西!”
拓拔火一呆。
“華夏,豈是那麽好打?什麽王權衰落,國內混亂,你當真以為存在?”拓拔絕冷冷收回目光,感慨道:“我軍五萬精銳,心翼翼步步為營,拔除華夏數座軍營,殺敵數萬人,無一人投降,這樣的兵,你可曾見過?這樣的王國,我軍若是正麵交鋒,怕是早已全軍覆沒!”
拓拔火猛然一震,失聲道:“將軍之意,我們上當了?”
“我若沒有料錯,華夏主力援軍必定已到樊城,李允龍和陳平必敗。”
拓拔火大驚。“既是如此,將軍為何不退兵?”
“拓拔火,你這一輩子,有沒有做過什麽驚動地的事,哪怕隻有一件,能夠讓三王子刮目相看國人津津樂道?”
拓拔火麵對審視的目光,慚愧的低下頭。
“你沒有,本將軍也沒有!不過,很快就有,隻要有,我們這一輩子就不算白活!”
“將軍的意思?”
“華夏王都,葉孤城!”拓拔絕第一次露出狂熱的目光,沉聲道:“如今,華夏主力大軍盡數在外,王都剛剛經曆內亂,兵力空虛,我軍若是趁虛而入,攻陷王都拿下葉孤城的頭顱,你,這樣的功勳,古往今來,誰能做到?”
“可是將軍,華夏大軍必定一路尾隨包抄,我軍如何突破重圍抵達王都?”
“所以,我讓將士與敵軍進行鎧甲互換,如此一來,敵軍必定以為我軍精銳盡折於此,待其發現真偽,我軍早已脫離包圍圈取得先機。”
拓拔火突然沉默下來,他知道,拓拔絕沒有打算活著回去。
“如今,本將軍就差最後一步,而這一步,需要你來完成。”
“請將軍下令,屬下萬死不辭!”拓拔火肅然行禮。
“我給你五千精兵,而你的任務,不惜一切代價,吸引華夏大軍的注意力,你可能做到?”
“屬下定不叫將軍失望,哪怕戰至一兵一卒,也會為將軍爭取時間。”
“好!”拓拔絕重重拍著拓拔火的肩膀,高聲道:“若有來世,你我再為兄弟!”
拓拔火一陣感動,猛然轉身道:“將軍保重!”
南笙大軍很快進行分兵,拓拔火率領的五千騎兵通過主道直撲鄉鎮,而拓拔絕親率的兩萬餘喬裝兵馬則通過偏僻道朝王都進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