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此刀名為“皆魂”
神鬼皆為英魂變，
??一刀斬落十萬山。
??餘火站在木屋一側的石碑旁，看著十年前自己曾用刀所刻的壯語豪言，不免悵然。
??十載春秋，他的心境，早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曾經孤傲的臉孔，如今寫滿內斂。
??晨風和氣，山鳥鳴啼。
??“咻……”
??晨光中，那一道驚鴻箭從北方山嶽如期而至，宣誓著卯時的到來。
??“嗡……”
??箭矢準確無誤，射在一座山巒之巔，眺眼望去，可見山巔之上，密密麻麻的箭矢羽尾，已經覆蓋了整片綠林間。
??餘火聽西庭山的煙老頭說過，那位號稱“一箭破雲天”的羽神前輩，已經在此十萬大山，射箭報時，整整二十六年。
??“說什麽再登一境，便可射穿天外天，到頭來還不是被寧辰打的屁滾尿流，在這蒼涼的大山中做這報時的工作！”
??這是煙老頭的原話，好多年前說的，如今餘火依然記得清晰。
??剝開晨霧，踏進一片屍骸地，濃鬱的陰氣瞬間籠罩餘火的身體，耳畔仿佛可聽，那夾雜在空氣之中的怨魂低語。
??餘火對此無動於衷，他拿起一旁已覆蓋一層塵土的鏟子，吹了吹，隨即走至屍地中央，開始掘土挖墳。
??已開三尺土，一道黑色古樸的匣盒便在土下顯露而出。
??將匣盒捧出，餘火抬起一手，輕輕撫摸，沉重的吸了一口氣，最後將匣盒中央的一張“六合封印符”揭開。
??十萬大山鳥雀被驚，屍骸之地怨鬼皆醒。
??黑色的刀閘開始不斷顫抖，刺耳的刀鳴仿佛來自地獄英靈的呐喊，霎那間，鬼哭狼嚎，天地似有色變。
??“哢嚓”一聲，陰風靜止。
??刀閘自動彈開，那把與千萬鬼魂同埋十年的刀，解封了。
??緊緊纏繞在刀身處的三尺白綾微微浮動，隨即竟自主鬆開刀柄，漂浮在餘火身畔，擺出一道道優雅的白色線條。
??“憋死老子了！終於不用聞那肮髒的沙土味道了，我說餘臣楓，你可真夠狠的，我招你惹你了，把我和你的破刀埋在一起，這得多少天了，怎麽也得埋了半個多月吧！……咦？餘臣楓，你怎麽看上去老了這麽多？”
??餘火不理會一旁喋喋不休的三尺白綾，目光緊緊的盯著黑匣中的刀。
??曾經的記憶，在這一刻覺醒，畫麵不停在腦海中更迭，最終慢慢消散。
??黑匣中的刀，名為“皆魂”，乃餘火曾經佩刀，伴隨了他最為狂妄的幾載春秋，雖然刀身已斷，但刀息絲毫不減，又經過十年怨魂相伴，更為皆魂刀增添了幾分陰芒。
??皆魂刀刀柄極長，足有兩尺，與此時已斷的刀身長短一致。
??刀寬拇指長度，垂直上前，沒有任何弧度，雖混濁色，但刀鋒雪白，不染塵埃。
??“刀都斷成這樣了，不如換一把，這皆魂戾氣太重，用久了你早晚被刀反噬，我還是覺得雲島的鑄刀，更具美感，而且雲島的小娘子們，一個個的粉雕玉琢，極為水靈，真是妙哉，妙哉啊……”
??“閉嘴。”餘火聲音冰冷。
??此言一出，那漂浮在半空中的三尺白綾便不再言語，乖乖的鑽進黑匣，用薄如宣紙的身體，纏繞在皆魂刀的斷裂刀身上。
??此三尺白綾，產於前朝大楚，存在千年，期間被此白綾吊死的貴婦妃妾不計其數，經過一次次的不甘與執念，最終孕育成妖。
??三尺白綾，乃“妄斷妖”，雖無威脅，卻有自主意識，可附死屍，秉性狡猾，餘火給此妖起名“白靈”，後來封刀，便將其與皆魂刀一同封印。
??餘火握緊刀柄，拿出皆魂，將刀別於腰側，這才注意有一道佝僂身影，已經站在屍骸之地的一側。
??“怎麽，娃娃，要出山了？”
??餘火走近一些，雙手抱拳，說道:“本想在此修煉兩年，不曾想這一待就是十年。”
??煙老頭難得一次，沒帶著煙袋出門，他麵目慈祥，身材矮小，看著餘火的眼中，盡是善意。
??“娃娃，你這十年守墓人做的盡職盡責，老頭子我很喜歡你，你這要走，還真有些舍不得。”
??餘火心中縱使有千言萬語感謝的話，最終也一句都未說出口，隻是微微躬身，向煙老頭施了一禮。
??“什麽囑咐的言語，老頭子我就不說了，你的意誌一直都很堅定，更清楚自己的路在何方。
??但娃娃，勿忘世界之大，天外有天，任何一道，縱使通神，皆為小道。”
??煙老頭的最後一句話，餘火似懂非懂，他沒有細問，再次施禮，隨即便離開了這片屍骸之地。
??十萬大山中，生活著很多隱世的大佬，餘火性格沉悶，不喜言語，剛到十萬大山的那一年，活得其實十分狼狽。
??多虧了這位坐鎮此地五十年的老山神，餘火才不會覺得那麽寂寥，當然，除了煙老頭，餘火和那位整天吹噓自己一刀可斷江殺龍的寧老頭也交情匪淺。
??隻可惜，寧老頭沒等到殺龍的那一天，他便被餘火埋進了三尺淨土中。
??餘火記得那一年，他隻在寧老頭的墳墓上，潵了一整瓶的老黃酒，就當是他老人家的封刀儀式了。
??正所謂“三更莫過鬼門關，未時再走十萬山。”
??深知此言的餘火，準備等過了未時，再離開此地。
??最後打掃了一遍自己守護十年的墓地，然後回到木屋之中，開始默默的收拾起行李。
??不知那坐擁百萬雄兵的皇帝老兒，是否還活得清閑？
??柳巷街那條喜歡吃魚的黑狗，是否被埋進了黃土？
??被稱為武道奇才的兒時玩伴，可否如願以償，成為神武蓋世的大將軍？
??鄰居家的薛婆婆，沒有沒等到她那兩個兒子的歸鄉？
??還有那個經常偷跑出皇宮請自己吃火鍋的廣寧公主，是否嫁給了一位風度翩翩的如意郎君？
??想到此，餘火自嘲的笑了笑，曾經的餘臣楓已經死了，那些被歲月塵封的時光，皆為浮華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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