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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回 月鍔霜銛袁太君規侄 龍蟠虎踞周女傅從夫

  上回說到袁世凱奉了隆裕懿旨,與伍廷芳提議優待條件。


  這個裏麵,卻有兩種作用:一種是為著皇族,一種是為著蒙藏。


  皇族原不中用,若不先把他們安插妥當,他們掯著隆裕,不許讓位,什麽肅親王善耆,恭親王溥偉,都要比劻澧、洵濤來的硬朗些。所以想出優待的條件,籠絡皇族,羈縻蒙藏。說到大清皇帝,明明已算做外國君主了,將來圈禁在宮裏,做這閉門天子,如同高牆冷苑一般,使他終身越不出雷池一步。被世凱欺瞞過的,還感激他不忘故主。要知道他的得步進步,著著不空。若是洪憲告成,宣統還做不來漢的山陽公、宋的瀛國公呢!


  這時世凱將條件談妥,擬了三道上諭,請隆裕用寶,世凱也蓋印署名,於宣統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頒布天下。南京的孫總統,讓世凱做民國第二任的臨時總統。


  隆裕帶著宣統,退居大內。裏麵有幾個瑜太妃、祺太妃、瑾太妃,談談舊話。外麵是太保世續,師傅陸潤庠、陳寶琛,保護宣統。最乖覺的是徐世昌,竟毅然脫離靖室,等做開國元勳了。世凱論功行賞,內閣總理便用了唐紹儀。將南京政府仍舊移到北京,建築起新華宮來居住。在項城的一班眷屬,車馳馬驟,次第遷來。隻有世凱的叔母袁老夫人,斷然不肯,還月鍔霜銛的寫了一封信把世凱。世凱本是項城袁勤敏公甲三的侄孫。他父親名叫保慶,本生父親名叫保申,隻因幼年失恃,靠著叔母撫養。叔母知道他是聰明不過的人,又是倜儻不羈的人,雖則自小約束他讀書,他哪裏吃得起科舉的苦楚,弄了一個同知職銜,跟著吳長慶到了朝鮮,不但在朝鮮立了大功,還在朝鮮得了美女。先後不過二十年,由道員而侍郎,曲總督而尚書。


  全國新軍的統領,大半都是他部下。世凱每次升遷一回,他叔母每次總歎息一回。到得開缺回家,他叔母反引為大樂,總道:"官居極品,解組歸來,可以心滿意足。"誰知他同攝政王結了深怨,羅致些謀臣策士,定要學那當塗典午的勾當。隻是不好叫部下蠢動,才借著民軍的聲勢,嚇倒清室。先將元首的位置占住,將都城的根據站住,然後一意對付黨人,才能夠化家為國。他叔母本來不滿他的舉動,此番遣人迎迓,真要變做新室文母。所以信裏責備他負恩,儆戒他滅族。世凱哪裏肯聽叔母的話,尊榮安富,帝製自為。每逢清室慶賀事宜,都用得敵體的儀注。隆裕漸漸覺悟,已是遲了。隆裕卻有幾首自感的詩道:倚欄不耐秋風冷,禦苑何人惜落花!冊載備嚐身世味,再生休到帝王家。珠簾怕卷鉤三寸,畫舫空流水一涯。莫怪臣工都誤國,孤兒到底福緣差。


  皇名已廢故宮留,無限傷心感不休。薄命空存亡國憾,幽居何異敗俘囚。怕聽鸚鵡言前事,驚視梧桐報早秋。哀到殘山與剩水,此身前路等蜉蝣。


  幽居深院歎零丁,三五宮娥數點星。懶向階前鬥蟋蟀,愁看膝下撫螟蛉。鎖銜青獸鐶方冷,天笑黃人夢已醒。長白於今王氣盡,赧顏何事在空庭。


  遍地旌旗五色飄,王孫不啻竄三苗。鈿蟬金燕悲零落,赤馬銅駝怨寂寥。蘭麝滿庭香漸杳,河山萬裏福難消。可憐上苑閑花草,不管興亡自動搖。


  世凱在新華宮裏,知道清室已經打倒,決不至死灰複燃,倒是這幾個黨人首領,先要安頓他。他裏麵的心腹是趙秉鈞、朱啟鈐,外麵的心腹便是段祺瑞、馮國璋。將祺瑞去掉了,元洪晉京,把他全家住在頤和園。雖說是個副都統。不是宮裏的宣統第二嗎?南京這一席,自然留與國璋,但不敢過於操切。

  大眾看得世凱鯨吞蠶食,位置私人。把各省的辛亥元勳,投閑置散,未免有點不服。贛省。都督李烈鈞,皖省都督柏文蔚,響應南京,發起二次革命。這首鼠兩端的蘇省都督程德全,民政長應德閎,茫茫然逃到上海,掛著中立的幌子。世凱叫張勳移兵來戰,還夾著雷應春、馮國璋,三麵攻擊,南京如何支持得住?張勳重履舊地,恍如隔世。南京的百姓,倒也簞壺筐篚來迎接他。不道部下的辮子軍,將百姓當做俘虜,弄得怨聲載道。張勳補了江蘇都督,依然排著總督的儀仗,沿著總督的體製。世凱恐怕有人說話,又把長江巡閱使這一缺,授子張勳。


  江蘇都督,調了國璋坐鎮。張勳的辮子兵,都駐紮在淮、徐一帶。張勳說世凱看得他起,居然將彭宮保的位置待他,他情願替世凱幫忙。麵子上固然這樣說,心裏是總不忘記清室。他的秘書長萬繩栻,也讚助他這樁舉動,每年進一兩次貢,物件銀兩,都是有的。折子上還寫"臣張勳恭請聖安",隻沒有官銜罷了。世凱卻有點疑忌他,所以叫國璋防製他。但是國璋也受過清室的男爵,萬一被張勳煽動,同上海、青島的宗社黨,聯絡起來,東南半壁便是他們的發祥地,哪個還夠抵禦他?若說要撤回張勳,這辮子軍又不是好惹的。若說要撤回國璋,南京又沒人可用。


  正在左思右想,大公子克定,獻上一條美人計,說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國璋決定沒有變動。世凱點一點頭,說:"你還叫老二同他談罷!"克定道:"這是正經事體,還是父親麵商,來得鄭重。"世凱道:"若是他回覆我,我便沒有轉圜地步了。"克定道:"如此交與孩兒去講,有了眉目,再來稟父親定議。"原來世凱家裏,有個女師傅,年齡已三十開外,是宜興明故相周延儒的後裔,名叫道如。袁家裏的小男碎女,都是周女傅的學生。這女傅在袁家住了十餘年,世凱也當他自家人,從不瞞蔽他。往年要替他擇婿,文官武職,他也全不願意。


  近來已是半老,這句話早經閣起。此時為了國璋,一部分知道他斷弦未續,倥傯戎馬裏,久不領略溫柔鄉風味。克定想把周女傅下嫁國璋,周女傅亦明白,亦機警,國璋雖則娶了一房家眷,實在世凱添了一個監督。國璋如同尚主一般,怕不應允,歎恐周女傅不肯遵命。好在克定一陣勸導,一陣恭維,說得周女傅有點活動,便原原本本告訴世凱。世凱請出周女傅來,囑托了一番,說道:"國璋龍蟠虎踞,實是長江屏翰。女傅的經濟學問,足以輔佐國璋。他果然以智保身,以忠謀國,總巴得到總統這一席。"周女傅想做總統夫人,倒也並不推諉。一麵使人知照國璋,說總統憐你無偶,替你作伐。國璋感激得很,電詢還是就親北上,還是送親南下?世凱不願國璋離任,便允將周女傅專車保護。國璋在南京租公館,製禮服。文官自巡按使以下,武職自師長以下,沒一個不來幫忙。連張勳都帶了小毛子,同做賀客。袁家裏的高麗夫人、四夫人,同這班大小學生,聽見師傅嫁人,你也送首飾,我也送衣服,箱籠器具。絡繹不絕。世凱致送奩資萬金,更派四夫人帶了婢媼,直送出京。


  一路車站上排隊歡迎。花車到得江口,副官長早渡江祗候著,將行李什物,上了下關汽車。四夫人同周女傅,駛進儀鳳門。到了公館,軍樂連連長,一片乍乍蓬的聲音,砍打起來。

  丫鬟仆婦,簇擁著走入中庭。隻見大廈崇樓,極為寬敞。堂上華燈四敞,映著輝煌金碧,益發光彩奪目。屏後轉出兩個女眷,都是繡補紅裙,殷勤招待。四夫人同周女傅踏上樓梯,多少碧罽丹氈,鋪排齊整。兩女眷引導他們進房,房裏裝飾得同仙宮閬苑一般。東房安置四夫人,西房安置周女傅。四夫人同倆女眷互通款曲,才知一個是巡按使夫人,一個是師長夫人,特地請來做女賓的。這巡按使同師長,便做了介紹人,親將新夫人的禮服齎到。用的是九團繡補,繡著什麽宗彝華蟲藻火粉米山黼黻等類,這卻是世凱新定的服色。特任九團,簡任七團,薦任五團,委任二團,妻隨夫貴,一點沒有假借。周女傅雖有婢媼服侍,所有一切奩具,檢點檢點,收拾收拾,讓四夫人出去拜客赴宴。看看吉時已到,馮都督著了上將禮服,佩帶勳位勳章,在禮堂上站定。周夫人彩輿一到,兩塊麵紗裏麵,映出胸花,站在禮堂西麵。上麵懸著世凱的肖像,又著五色國旗,兩個人朝上鞠躬,對麵三鞠躬,總算作合了一對偉人,成就了百年大禮。


  國璋從此有了夫人,的確是孤雁合群,鰥魚得水。周夫人用點心眼兒看他,覺得國璋器小才疏,世凱未免過慮。幾日以後,本省的文武,紛紛辭行了,四夫人仍舊專車回去,周夫人卻叫轉告世凱放心。周夫人雖則身寄江南,卻是心縈薊北。況且國璋年華垂暮,夕陽雖好,紅有幾時?督署裏隻有婢媼幾人,可以互溫舊夢。此外,為著體製束縛,比不得在袁家裏,詼諧談笑,伴侶孔多。國璋既不能文,又不解事,因之悒悒不樂,然亦無可奈何。


  偏是世凱鬧改元,鬧稱帝,頒布爵賞,敘次官階,弄得名辱身死。黎元洪勉強繼任,國璋竟當選副總統,表麵上是極有價值的。周夫人說責任愈重,報稱愈難,張勳鬼鬼祟祟,畢竟要釀成大禍。無見識的黎元洪,特召張勳帶兵入都,累得宣統受了複辟的嫌疑,元洪亦被迫告退,段祺瑞有打張勳的能耐,沒有做總統的資格,大眾才推國璋代理,國璋欣欣得意。周夫人料定沒有好結果,隻是不好阻攔他。他把江蘇都督的印信交與李純,同了周夫人由南而北。院部裏的國務員,將國璋送入新華宮,國璋自然行使職務。倒是周夫人撫時感事,睹物懷人,想到袁家如此顯輝,如此繁盛,隻落得台空鳳去,梁在燕飛,便慢慢地生起病來,弄得愈醫愈重。隻是現任大總統夫人薨逝,民國不曾規定禮節,單為著一塊神牌,有的說寫"大總統夫人周夫人",有的說寫"中華民國大總統夫人",有的說應添"馮"字,有的說應添"繼配",紛紛聚訟,把兩位狀元秘書,幾乎擱筆。記得袁二公子克文兩挽聯道:為國披肝膽,為家嘔心血,生誤於醫,一夜悲風騰四海。


  論交兼師友,論親逾骨肉,死不能別,九天遺恨付千秋。


  興女學為邦家之光,早有聲名在河北。


  以婦人憂天下而死,遙知夢魂到江南。


  國璋從周夫人歿後,便已滿任,仍由兩議院另選總統。但是世凱建國,前後已有數年,這各省的水災、旱災、兵災、震災。實在不少。雖則紳民籌辦賑濟,都當上海做總機關,上海又當義賑協會做總機關。協會的會長,大家知道是馮夢華馮煦。


  馮會長固然能夠募賑,卻是不能夠助賑。助賑最多的有一個女慈善家,這女慈善家究竟是誰呢?正是:施濟應綿君子澤,解推莫笑婦人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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