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要回一起回
夜放比花生醒得稍微早一點,旁邊軍營裏操練的聲音隱隱約約地順風飄過來,他就立即醒了。
可是他不想起。
屬於邊關的獨特潮濕混合著花香,從窗外吹進來,屋子裏還縈繞著米粥香甜的味道,自己愛的人在灶間為自己忙碌著洗手做羹湯,的人兒就恬靜地睡在自己身邊,粉嫩滾圓的手臂露出在被子外麵,就像是一截水靈靈的藕。
歲月靜好,白首偕老。
這些年,他一直像一根繃緊了的弦,在危機四伏的上京如履薄冰,如今徹底地鬆弛下來,渾身就好像被抽離了氣力。這才是人過的生活。
他輕輕地抬起手,想要觸摸花生恬淡純淨的睡顏,花生冷不丁地睜開了眼睛。先是一片混沌惺忪,後來逐漸變得清明,待看清是夜放的時候,抬起手,“啪”的一聲就拍在了他的臉上。
他年紀雖,手上的氣力卻不,這一下拍得結結實實,直接將夜放都打蒙了。
“你為什麽會在我娘親的床上?”他怒氣衝衝地質問:“男女授受不親,你懂不懂?”
別人是先禮後兵,這家夥是直接打了再。而且他依舊不依不饒,手腳並用就要將自家老爹踹下床去。
夜放是哭笑不得。依照昨日裏的脾氣,他一定是要好生地教訓教訓這個家夥,但是就在床上睡了一夜,就睡出感情來了,挨了打,非但不急,還為自家兒子的勇氣與無畏沾沾自喜。
他一把就捉住了花生肉呼呼的腳,也一本正經:“我是你爹,睡在你娘的床上經地義。反倒是你,都這樣大了,早就應當自己睡了。”
花生振振有詞地反駁:“我娘親了,這裏青蛇太多,我不能自己睡。你都這樣大了,還要我娘親保護嗎?”
感情這子還是常有理。
夜放同樣也是振振有詞:“是你和你娘親全都需要爹爹保護,所以,爹爹睡在最外麵,有青蛇的話,先咬爹爹。”
花生瞬間信以為真,放棄了抵抗,有點同情地望著夜放:“你是不是傻啊?往床邊撒點藥,蛇就不咬了,你還特意讓自己喂蛇。”
呃,又輸了。這張嘴絕對遺傳了花千樹,沒理都能攪三分,更何況有理。
夜放不得不以權勢壓人,伸出手指頭捅了捅花生的腰眼:“敢這樣你爹爹,你個東西成精了不是?”
花生頓時縮做一團,“咯咯”傻笑。
好玩,這癢癢肉竟然跟你爹在一個位置。夜放繼續捅,花生就開始反擊,爺倆兒在床上滾做一團。
花千樹聽到動靜,慌忙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場景,有一個詞,叫做“父子性”大抵就是如此。
花生與她不同,他一向記仇,誰若是敢凶他,他能記很久。但是對於夜放,好像,他接受得要快一些。
兩人在床上經過一番生死搏鬥,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意思,吃飯的時候便嘻嘻哈哈,不再像昨日那般仇視。
夜放答應花生今日要帶著他像昨日那般“飛”,花生顧不得熱燙,吃得飛快,然後眼巴巴地緊盯著他手裏還有大半的粥,有些著急。
夜放吃東西一向是慢條斯理,像昨日那般狼吞虎咽,花千樹是第一次見。
花生等得焦急,嘴裏一個勁兒地聒噪:“我還想去放紙鳶。”
夜放好脾氣地點頭:“好。”
“我還想去林子裏捉兔子,我想要一隻白色的紅眼睛的兔子。”
夜放看一眼花千樹,再次點頭:“好。”
“我還想捉魚,離這裏很遠的地方有一條河,裏麵有紅色的魚,還有透明的蝦。”
夜放依舊是寵溺地笑著點頭:“好,都去。”
花千樹終於忍不住:“你不應當答應孩子這麽多事情,否則他會覺得遺憾。”
夜放淡淡地道:“既然答應,我就一定會做到。”
花千樹深吸一口氣:“難道你就不打算回京嗎?”
花生立即支楞起耳朵來,緊張地望著夜放。
夜放搖頭:“要回一起回。”
“你不管你的江山,你的黎明百姓了?”花千樹沒想到夜放竟然這樣執拗:“我從來都沒有答應過你要回上京。”
夜放認真地望向她:“傻子都知道,這裏陪伴妻兒的日子,要比上京的步步驚心要悠閑許多。”
這條路是你自己選擇的,你沒有權利訴苦累。
“五年前,謝心瀾逼著我在夜家的江山與你之間做出選擇,我差點失去了你。誰都我錯了,世人都鄙夷我,我也愧悔了許多年。如今,我便任性地重新選擇一次。因為我無法再一次承受失去你,失去孩子的那種錐心刺骨的痛。江山,不要也罷。”
“你瘋了?夜放!”花千樹有些焦急:“這不是兒戲!那是你五年的心血籌謀,是鳳楚狂他們許多人的希望,你怎麽可以為了兒女情長甩手就甩手?你將他們置於何地?”
“我生來就承擔著作為夜氏子孫捍衛江山的責任與使命,為了這份諾言,我已經失去了太多。我為什麽就不能自私一次?”
“因為,你如今已經不是一個人,有那麽多人的生死存亡都維係在你的身上。夜放,謝心瀾不會輕易放過你,放過我們,不是你想放手就放手的。忘了我們回上京吧?”
夜放意味深長地看一眼花千樹:“你可以體諒我的苦衷,甚至於理解我當初的選擇,可是為什麽就是不肯原諒我呢?”
花千樹“噌”地站起身:“這個問題我們已經沒有探討的必要,我可以理解你的選擇,但是不代表,我就必須要毫無怨言地追隨你。就像是我欣賞顧墨之,但是不代表,我就會喜歡他一樣的道理。”
直接收了碗碟去灶房,冷冷地甩下一句:“若是你不肯走,那就請攝政王大人移駕總兵府吧。請恕我恕不接待。”
夜放對於她的清冷絲毫不以為意,悄悄地扭臉問花生:“你娘親平日裏對你也是這樣凶嗎?”
花生點點頭:“但是她對舅舅就不會這樣凶。”
夜放摸摸鼻子,瞬間感覺心裏酸丟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