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鬧鬼之前

  晚上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心裡越想越覺得委屈加憤慨，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他竟然一句話也沒說，這很有可能就是他人生中離楊冪最近的一次啊，他竟然沒開口問那女的認不認識楊冪，以及店長該不會是真的對他有意見吧？他天生就容易緊張，完全合眼之前眼前還浮現了契訶夫的那篇名作。

  第二天他睡到自然醒，雖然之前也是這麼乾的，但現在畢竟是找到工作了，以前醒了心裡總感覺沒著沒落的，現在自從有了穩定工作之後一切都變得大不一樣，吃飯變香了，走路變快了，幹活有勁了，甚至連上廁所都不會覺得是在廢物利用了……你說老闆不會真的對我有意見吧？他對自己感到有些無語，怎麼還沒從這個上下級圈套中抽離出來，領導不是天，他也不是靠天吃飯，希望自己內心足夠堅強一點，不卑不亢才是真正的下屬之道。

  本來晚上沒什麼胃口的，但一想到還要去值班，猛然想起前幾天買的豆皮還放在冰箱，再不吃就凍成豆腐了，想法跳出來了，他立馬放下手頭雜事，衝進廚房一陣忙活，從廚房外聽到聲音咣里咣當以為燒了多少大菜，等到聲音靜止了，廚房門打開，他端著一盤豆皮炒青菜悠閑地出來了，這時剛好米飯也煮好了，熱騰騰的米飯加上簡單的小炒，應該也算是綠色環保清水都能刷盤子了吧？他屬於吃飯可多可少看自己想法的人，米飯吃得多菜吃得少，這也是他能一直扛到現在的秘密武器之一。

  到了班上已是夜裡，這座城市的濃濃深霧把這裡團團圍住，從裡面看外面黃色的路燈刺不透這天氣濃霧繼續瀰漫像是在搖頭，汽車行人變得稀少變得像烏龜爬，從外面看裡面依舊是明亮溫暖的氛圍，像電影里永遠都不會出事的蒂凡尼商店，整個世界它都置身事外霧裡觀察。

  這是他在這個店裡看到的第三個店員，一個戴著加粗黑框眼鏡的大男孩，身高絕對比他高，一雙丑得好看的運動鞋讓他聞到了興趣同行的味道，「你好，我是來換班的。」「你好，你是剛來的那位吧？」「對對我……」「我叫Peter，很高興認識你。」說完Peter伸出寬厚的大手，他忙不迭的在衣服上蹭蹭手，也伸出手來，真是不好意思，雖然他也健身，但除了手掌上有幾處規則的老繭，他的手白白嫩嫩，絲毫看不出這是曾經極愛拿鐵的手。握住，他的手剛從外面濃霧氤氳，還沒脫去濕氣，Peter的手掌大而溫暖，觸碰到之後他有點想把手縮回去，但Peter的手很有力，抓住就別想鬆手。面對陌生人他一般很少主動搭話，但好死不死Peter的眼睛這時在眼鏡后舒展開了一個溫暖的笑意，他也不得不擠出一點傻笑，相較於保持距離他更怕被人說沒有禮貌，這該死的社交禮儀維持法則啊，他到底在怕些什麼。

  臨走時Peter從口袋裡拿出一根咖啡棒，「夜晚熬夜會很累，這是咖啡棒，吃了可以不那麼困，還可以為前半夜補充點能量。」Peter也沒提到「給你」之類的字眼，他不太想拿，但人家手都伸過來了，你也不好意思不接，「那就謝謝你。」東西都收下了話還說得那麼勉強？

  他用手肘撐著收銀台，身體呈現彎曲的姿態，現在一個客人也沒有，他腦袋空空夜色濃濃，就這鬼天氣能有生意就出鬼了。以前總覺得上班辛苦，辭職后的一段時間裡他的確也玩得很開心，但他也知道人不工作沒有事干思想會頹廢，多餘的精力用不完人就會胡思亂想，當然他現在的狀態只能說剛好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但因為他也會游泳雖然只會蛙泳這一種姿勢但這根稻草在他看來可能……嘿，你試過飢腸轆轆的時候發現路上躺著一隻烤熱狗，完全不用擔心會出現衛生的問題因為包裝完備，商家為了拍胸脯力證這是綠色食品甚至還在袋子表面列印了溯源碼，出於飢餓你會很想吃那根熱狗，但基於你受到的的高等教育和廉恥心它們會允許你彎腰把它撿起來再像個野人一樣狼吞虎咽嗎？再或者你去超市買東西，明明一包韭菜雞蛋餡餃子就能結束的事，但你偏偏看到了旁邊商品說明上清清楚楚寫著再加十元就可以送一包餛飩，儘管你也不愛吃餛飩但是甜玉米餡的你也沒吃過試試看好像也是可以……類似於這樣的糾結情形下接下了便利店的單，這麼解釋大家應該都能明白了吧？

  額外插一句，他是喜歡吃韭菜餡餃子沒錯，但他對韭菜盒子完全沒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