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如果他有罪請讓上帝懲罰他而不是……

  第二天他依舊是早早上班了，換班的人還是那位女生，看得出來女生值了點晚班有點困，但其實如果你仔細看一下，當然她的臉上除了熬夜冒出的一點痘痘之外，皮膚是不錯，但我要說的並不是這個，而是她的神色，竟然閃出一點點同情的意思，他剛想問怎麼了，女生就大而概之地跟他講解了熱食怎麼加熱之類的步驟，還沒來得及追問，就發現女生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響叮噹之勢，抓起旁邊椅子上的包，看得出來是冒著疲憊提前整理好的，一溜煙連招呼也不打直接前腳邁後腳出像逃瘟疫似的離開了店，整套動作下來你要說是突然得知她媽被撞了也是可以理解，就算這演技離金馬影后還差了點意思，但這速度去奧運會和博爾特搏一搏倒還是有幾分勝算，當然了我說的是50歲的博爾特，如果是60歲的話我直接賭注全押她。

  換上統一服裝，他打開店門對著朝陽伸伸懶腰，其實吧，他還是挺喜歡這個城市的，心情舒暢到想同擦身而過的路人say個hi。回到店裡，他開始統計貨架上的商品，拿著表單一個一個核對，「叮」，有客人來了。他趕忙回到收銀台，邊清算邊等著客人過來結算。客人手上拿的是……啥，一大早就買酒，今天不是工作日嗎？是嫌自己對工作生活太清醒嗎？還是說喝酒讓他更清醒？好吧，下一位，這位大媽點的，哦不買的是，大媽兩手空空，他剛想開口，大媽先發制人，「你們這賣不賣韭菜盒子？」「他看了一眼熟食區，「不好意思我們這沒有。」「你們店不是羅森嗎？韭菜盒子也不賣？」他剛想怎麼回復時，大媽再次先聲奪人，一扭臉走了，他在給下一位顧客結賬時不經意看了眼大媽離開的方向，背影怎麼那麼像昨晚讓整節車廂難堪的那位嫌疑犯，怪不得一大早就過來買韭菜盒子，見過人嗑顏瞌睡嗑瓜子的，第一次遇到嗑韭菜盒子的，她的人生應該煎餅攤攤主最能把控，這麼想想第一位早上就買醉的那位顧客看上去好像更合理一點。就這麼一位接著一位顧客來，他越收銀越覺得不對勁，昨天來的時候班上沒這麼多客人啊，把這當夜店了？也不至於啊，現在店裡播放的明明是，應該是，好像是，總之就是輕輕柔柔的古典音樂，按照他對於這類音樂的0研究經驗來看，估計是舒伯特或者柴可洛夫斯基，

  儘管具體是誰的音樂他暫時猜不出來，但肯定不是貝多芬的，他的太激昂。就這麼來來回回，顧客似乎斷不了，不得不說買東西的真不少，有時候稍微閑下來了他趕緊坐椅子上歇會喝點白開水，片刻的思考來自於為什麼花兒這麼紅的姊妹篇命題-今天早上大家都突然發了工資還是世界末日來得稍微提早一點這些人都收到簡訊了？喘一口氣吧，喘一口氣再繼續干，工作忙起來連思考都沒得時間。

  終於到中午了，不對，他為什麼要說「終於」，現在好了，上午的早點好不容易賣得差不多了，當時他不僅要應付顧客收銀，另一隻手還要給這些恆溫動物熱早食煮關東煮，那樣子像極了生活所迫大冬天凌晨就要起床出攤給煤礦大哥烙燒餅的堅強女打工人，而且後背還背一娃娃，梅花香自苦寒來，烙餅也香自苦寒來，時代終不會辜負打工人，也不會善待打工人，他當時就屬於熱鍋上的螞蟻，忙得團團轉。想不到大中午的來便利店覓食的也不少，他心想早上的原料都用得差不多了，客人想吃就用售罄搪塞過去，沒想到一通電話打過去，店長告訴他新進的貨物里就有各式熟食，倉庫室里那個黑乎乎的大冰箱里就有。掛完電話，他一時竟不知是該罵幾句多管閑事的這位顧客，還是給出完美答覆的店長，算了，都選吧。於是，時間滴答滴答，滿趕滿算，不知不覺就敲響了下午一點鐘的鬧鐘，本來一個小時前他肚子是餓的，現在被這些顧客折磨得肚子里五味雜陳，酸甜苦辣化作遮擋胃口激素的混沌，他已經完全沒啥要吃飯的慾望了，如果有，那一定是為了生命延時，就像醫院裡被迫灌氧的病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