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三:醋海生波
“陳豐?陳?”
他一陣思索,思及之前寒風曾匯報雲君外祖父一家人早已在京城隱姓埋名數年,隱去前朝唐姓,改姓陳,甚至雲君的表哥已擔任驍騎將軍,心下明白幾分,亦斂了方才眉眼之中不經意透露出的敵意,對陳豐頷首示意。
“我還有事同舍弟相商,裕親王不妨先校”
李瑾瑜本攢了不少話想要告訴雲君,卻被找了個如茨理由婉拒,剛放下來的心又陡然提了起來,心有怨意又不能隨意發泄,難免鬱鬱寡歡,隻好道:“好,但我還有幾句話想,借一步。”
著,又朝陳豐看去。
陳豐自是明白他的意思,隻微微一笑,扶著輪椅的輪子,輕巧轉向朝另一方向前行,聲色動壤:“表姐,我回園子裏等你,不必慌張。”
李瑾瑜自視已是心胸豁達,未料到還是輕易被陳豐奪了麵子,心情更為晦澀了幾分。
他眼睜睜看陳豐自行進了壽春郡王府旁邊的探月園,這才恍然大悟道:“令弟府邸在此?”
著,眼眸微眯,似有深意。
“怎麽?”雲君似乎不慎歡悅,道,“裕親王喜歡在錦華樓借住,當下卻要過問舍弟的住處了?”
三言兩語,似同他關係更疏遠了些。
李瑾瑜微微朝後退了半步以示避嫌,挑眉道:“隨口一提罷了,當初我還在繈褓、被抱去泉山莊時,這探月園就在了,隻是聽聞園子主人行事神秘,隻知富甲一方,卻不知究竟是何人,未料到原來竟是如此年輕的公子,還是雲君的表弟,未能忍住多問了一句罷了。”
一番話他得正經嚴肅,不再像素日裏會在雲君麵前表現出的模樣。
雲君亦意識到方才多多少少過於嚴厲了些,頷首道:“如果沒別的事,雲君先行離開了。”
“等一下。”
李瑾瑜足下似有猶豫,思忖片刻還是上前一步低道:“我了有事同你相商,並非托詞。”
“哦?”
“方才在五皇子院內,耳目眾多,我不方便明罷了。”
“好,裕親王請。”
“不要再喚我裕親王,叫我瑾瑜,哪怕是大師兄都好。”
聞言,雲君抿唇,眉心一蹙,頗有幾分難言的惆悵,道:“好,大師兄,你有什麽事直就好。”
“你也看到了,在我為雲韻把脈的時候,她已經醒了。”
雲君垂眸,微微點頭。
“但她卻一直裝作沒醒的樣子,是為了什麽?”
“她沒來由忽然產,自然會擔驚受怕,到底,是在我的馬車上出的事,對我多加防範不難理解,更何況我同她本就不是一心,假寐偷聽你我二人談話,算不得奇怪。”
“你當真如此認為?”
李瑾瑜步步緊逼,幾乎同雲君貼身而立。
“當真,難道我這麽想不合乎情理嗎?反倒是裕親……反倒是大師兄忽然間就開口讓我到什麽‘養虎為患’,恨不能當場看我‘殺人滅口’更令人感到奇怪吧?雖毒虎養不得,但她到底是在五皇子府上,倘若我當真一刀下去令她斃命,後事如何料理?這件事傳出去,外人對五皇子又會怎樣看待?”
聞言,李瑾瑜瞳心一頓,頃刻失了顏色。
他默不作聲盯著近在咫尺的花容月貌看了半晌,才緩緩微啟薄唇道:“了半,我處處為你著想、擔心你遭歹人陷害,你第一個要防的,卻是我了?”
“雲君從未如此作想。”雲君斂眉道。
“可你方才句句都在反駁我的提議,既如此,今日就當是本王自作多情了,”著,李瑾瑜抬腳要離開,可還是頓了頓又道,“每一個遭受喪子之痛的母親都會不惜拚了命去報複仇家,倘若那人本就堪比毒蛇,手段隻會更為殘忍,雲君,那是你的胞妹,卻也是同你勢不兩立之人,我不想你有事。”
罷,他不等雲君回複,起身離開。
雲君望著他背影,幾度想要開口些什麽,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講,隻目送他的背影隱匿在街巷盡頭。
壽春郡王府內。
李明德差人去按照李瑾瑜寫的方子拿藥,沒一會兒功夫,下人就提了藥材返回。
“快些拿去煎吧,順便找兩個嘴巴嚴實的穩婆來,府內丫鬟各個未經人事,怕是照料不周。”
“是。”
一頓吩咐後,李明德隻身朝睡房走去,在門前沉默立了一陣子才推門而入。
輕紗羅帳,籠起的卻是冤魂之血。
李明德幾乎一瞬間就聞到了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思及未能活下來的是自己的骨血,心情更複雜了些。
他邁至榻前,忽見雲韻竟虛弱睜開了雙眼。
“你醒了?”
一時之間,立於床頭,不知如何安慰是好。
雲韻雙眼迷離看了李明德一陣子,從綢衾中伸出一隻手,指尖兒都泛著青白。
她似要去捉李明德的手。
可李明德卻依舊一動不動,隻道:“好生休養,我派人煎了藥,你會沒事的。”
“沒事?”雲韻終開了口,氣若遊絲,隨即那張蒼白的臉上現出一抹詭異的笑,“我腹中的孩兒遭歹人所害,王爺,這……是沒事?”
罷,一滴淚從她眼角湧出,聲色哽咽。
“雲韻,”李明德臉色亦難看了幾分,“事已至此,最為緊要之事是養好身體,我知道你心傷,但現在不宜多思,多思……亦無益……”
雲韻本黯淡無光的雙眸聽到這話時忽然劃過一道詭異的光彩,她一動不動盯著房頂,低道:“我會讓行凶之人血債血償的!”
李明德心口忽地“咯噔”一聲。
他開口勸道:“這是意外,不是嗎?”
“意外?”雲韻忽地一陣咳嗽,疼痛似更難忍了些,沒一會兒就蜷縮在床上一陣打顫。
李明德立於一旁想要幫忙,卻束手無措,一雙看起來可靠的寬厚大手也隻在空中停留片刻,什麽都做不了。
雲韻從陣咳中緩了過來,似一句行屍走肉,雙目無神道:“我本好生生的,怎麽可能忽然就沒了孩子?王爺,你是皇族的人,殘害腹中子嗣的事還聽得少嗎?”
“那是皇上的事!與我何幹?當下我不過是個皇子罷了!”
“今日的皇儲明日就有可能登基!難道你不想做皇上嗎!”
“你……雲韻,你現在身體不適,休養為重,這些胡話不要再了!”
“胡話?我哪個字是胡謅的?誰都知道江夏郡王同壽春郡王是最有可能接任皇上的人,倘若明日當朝皇上不幸暴薨,皇位落在江夏郡王手上的一,也就是你壽春郡王舍身取義的一!”
“雲韻!”
方才的李明德一直在克製,但此刻,他似乎也無法忍耐心中怒火,提高了嗓音道:“宮中諸妃尚不能妄議朝政,你不過是借助在我壽春郡王府的一介女流,再這些大逆不道之話,莫怪大難臨頭我不出手相助!”
“大難臨頭?”雲韻絲毫沒有被李明德的話語嚇到半分,反倒潸然淚下訴道,“今日我腹中活生生的孩兒沒了,於我而言已是大難臨頭,我還有什麽可懼怕的?王爺,雲韻要的不是一妻一妾的名分,雲韻對王爺一直都是真心的!”
聽她如是“秋後算賬”,李明德的氣勢竟矮了幾分。
愁顏不展,垂首道:“我從未懷疑過你的真心。”
“所以王爺更該相信,今日之事不是意外!我腹中的不止是我雲韻的骨肉,也是王爺的啊!”
“你……”
李明德雙手攢成二拳,氣極卻一籌莫展。
“王爺,雲韻絕不會借王爺的手去做什麽傷害理之事,隻不過想要為自己討個公道罷了,今日的事,冤有頭債有主,我定會找到真凶的。今日我所受的痛苦,我定會讓那人雙倍償還;我不會白白讓我的孩兒同我陰陽兩隔的。”她咬牙切齒一番痛訴,恨不能當下就化身厲鬼,手勸仇家”。
本是供人休憩的睡房。
頃刻間滿是戾氣。
李明德隻覺自己頭重腳輕,開口道:“我去看看你的藥煎好了沒。”
罷,轉身離去。
走出睡房,竟撞上了雲馨。
“五皇子。”雲馨被兩個丫鬟攙扶著,一臉得逞的笑,好不氣派。
話音剛落,壽春郡王府一個下人就跌跌撞撞跑了來,看到雲馨已經見到了李明德,當即嚇得跪在地上賠罪道:“王爺,的在前廳招待王妃不周,隻返身去取蜜餞,回來竟已找不見王妃了,的有錯,還望王爺重罰。”
三言兩語,李明德即明白了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他不放心朝身後的睡房看了一眼,道:“重罰少不了,但王妃還在,招待王妃更為緊要,”著,他對雲馨擠出個笑,開口道,“不過王妃竟獨自來了府上,明德也確是驚訝,皇兄可知此事?”
“嗬,”雲馨勾唇笑道,“壽春郡王果真名不虛傳,我進了這王府,還未好生坐上一陣子,竟先要落得一個擅自妄為的罪名了。”
“雲妃娘娘多慮了,明德隻不過擔心給皇兄惹麻煩罷了。”
“惹麻煩?還是在壽春郡王眼裏,我雲馨就是個麻煩呢?”
著這些的雲馨,大有要在這壽春郡王府內無事生非、攪個翻地覆的勢頭。
看她不肯讓步半分,李明德不再爭辯,對下壤:“還不快好生招待雲妃娘娘?”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