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逆風反轉
然而,楊壁跑得快,晉軍追的也越猛。
本來,王謐他們的目的就是實驗一下手槍的震懾效果,是不是能達到預期的效果。
現在看來,效果那是相當的好。
也正是這樣震撼性的效果,讓王謐衝動了起來。
“兄弟們跟我上!”
“活捉氐秦主將!”
王謐手裏拎著手槍, 駕著戰馬,狂奔不已,王謐誌得意滿,胯下的矮腳馬,關鍵時刻真的是一點也不掉鏈子,小短腿一步不停, 跑的那叫一個迅疾如風。
很快,王謐就在矮腳馬的帶領下, 衝出了隊列,跑到了最前麵成了領隊!
“稚遠!”
“你慢點!”
“危險!”
在劉裕和王謐之間,隔著手槍隊的兩百人,待到他安頓好了隊伍,再往前衝,已經攔不住小王了。
他隻得拚命呼喊,全力追趕,而前方的王謐,正在雙馬鐙的支持下,雙手放開了韁繩。
太瀟灑了!
這種感覺!
就是他一直以來追求的,在遼闊的草原上(雖然四周並沒有草),於千軍萬馬之間縱橫馳騁。
王謐的耳中,劉裕的呼喊漸漸的傳達到了。但是,他完全不理睬,目標就在前方,一槍一個, 這樣過癮的事情,他豈能放棄。
根本舍不得!
裝填了火藥之後,王謐舉起了火引子,輕輕一點,然後,他就指向了自己的目標。
那個目標,他早就選好了!
正是戰陣中唯一穿著全套將軍鎧甲,還頭戴紅纓兜鍪的楊壁!
擒賊先擒王!
沒有人比王謐更加懂得這個道理。
千鈞一發之際,王謐還將手槍的槍管挪了挪位置。
到底是先射人呢?
還是先射馬?
馬腿目標小一些,但是如果能打中,就可以親眼目睹馬腿一彎,楊壁跌落馬下的慘相了!
射箭雖然不行,但是打槍,在大晉,王謐敢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就是這麽自信!
轟!
砰!
“這……”
“這怎麽就打出去了?”
一陣煙塵騰起,鉛彈瞬間就竄了出去,根本就沒有給王謐猶豫的時間。
某人這才想起,剛才太得意了, 竟然一時忘記了, 這手裏的玩意,名字雖然叫手槍,可說到底,它也隻是手銃而已。
隻要火藥一被引燃,鉛彈就會立即竄出去,現在這種初級的手銃根本就做不到像現代手槍一樣,瞄準與打槍幾乎是同時進行。
雖然王謐一開始算是確定了目標,但是當他點燃了火藥,再次對準目標,那目標卻已經偏離了!
啊!
一聲大喊,似乎是穿透了空氣,竟然是傳到了王謐的耳朵裏,好像還挺清楚的。
王謐很驚奇,為這位受傷的士兵洪亮的嗓音。
是的!
當目標倒地,他才發現那頭戴紅纓兜鍪的楊壁根本沒有受到傷害,還好端端的騎著馬。
倒下的,竟然是他身邊的一位騎兵,他打錯了人!
嘖嘖……
真是遺憾呐!
王謐的遺憾還不止於此,就在他瀟灑的放了一槍,打錯了目標的這個時候,劉裕也追了上來,二話沒說就把他拉了回來。
“這也太懸了!”
“快,保護王侍郎,我們回城去!”
“寄奴,我們怎麽能就這樣回去!”
“他們已經是散兵遊勇,這個時候就應該乘勝追擊才對!”王謐堅持己見,劉裕卻也不肯退讓。
“他們這一股軍隊,不過是來試探的,人數少,準備不足,前方南陽郡的規模要比新野郡大得多了,裏麵至少有守軍兩三萬人。”
“我們現在帶的兵馬也不算多,就算是加上新野城裏的士兵也是遠遠不足,貿然追擊隻會害了我軍!”
“窮寇莫追!”見王謐還不肯死心,劉裕又拉了他一把,王謐眼珠一轉,見楊壁跑的又更遠了些,眼看著就望不到影子了,也隻得作罷。
“好吧!”
“先回城去,還有好多事情要和桓將軍他們商量。”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想到新野城裏還對手槍隊一無所知的眾人,王謐就隻得望著越來越遠的秦軍,奔向了相反的方向……
…………
“稚遠!”
“你終於回來了!”
“快,把鎧甲解下,好好歇歇!”
王謐依言,除下了鎧甲,一路跟隨他來到新野戰場的小將曾靖,趕忙接了過來。
“不必擦洗了,沒什麽血跡,還挺幹淨的。”
“是,屬下遵命。”
曾靖快步離開,作為一名辦事周到的屬下,他應該把王謐的鎧甲再重新擦洗一遍的,但是,曾靖卻沒有這樣做。
一來是,這一身鎧甲確實很幹淨,除了一些灰塵,幾乎見不到任何血跡,連一個血點都找不到。
二來是,軍人嘛,服從命令是天職,以曾靖的理解,在主將麵前,不必表現的太殷勤,主將說什麽,他照做就是了。
他能夠提供意見的地方,隻有戰場,除了戰場,在日常生活中,在王謐的身邊,不需要表現的太過機智。
“稚遠,你帶來的那支隊伍,實在是太神奇了!”
“老夫看到,那些士兵手裏都拿著一個兵器,大概是鐵製的吧,那究竟是什麽神器?”
“那個東西一響,氐秦惡畜就全都嚇跑了,我軍斬獲無數!”想到剛才戰場上的酣暢淋漓,桓老爺子就笑的前仰後合。
什麽叫做逆風反轉,此刻的桓老爺子終於是領略到了。
就在王謐他們到來之前,荊州兵的處境可以說是十萬火急,毫無準備的他們,幾次試圖保護東角門都被氐秦士兵破壞,死傷甚重。
後來,為了保存實力,桓衝隻得繼續減少出城的士兵,但是這樣操作的後果,當然就是東角門漸漸的就要保不住。
城樓上射下來的箭矢,對於已經近在城樓下的秦兵,根本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就在這樣的緊迫時刻,一個人站了出來,那就是王謐!
他帶著兩百手槍隊,還有三百弓箭手,猶如天神降臨!
是的!
在當時的桓衝、桓伊等人看來,王謐的出現就猶如是神仙下凡,是橫空出世的!
完全沒有預兆,就這樣拯救了新野城!
在手槍隊的衝擊下,很快,氐秦就潰不成軍,而這個時候,剛剛還受到武力壓製的晉軍,卻重新支棱了起來。
趁著秦兵人仰馬翻,混亂不堪的時候,他們抄起了兵器,斬殺了數百人!
那些跑得慢的,慌不擇路的秦兵,更是被晉軍抓住,成了俘虜。
“可惜的是,還是讓楊壁跑了。”王謐攥著拳頭,猛地敲了一下桌子。
對於沒有打中楊壁,反而把他放跑這件事,自從回到新野城,王謐就耿耿於懷。
多好的機會啊!
怎麽就這樣生生浪費了?
“稚遠,不必介懷,那個楊壁,包括他的堂哥楊定,都跑不了,總會送上門的!”
王謐眉頭一跳,笑道:“楊定也在南陽郡?”
“確定嗎?”
桓衝點點頭:“當然確定,要不是楊定在南陽固守,他楊壁絕對沒有這樣的膽子,帶著這麽一點兵力來試探新野城。”
“看到弟弟吃了大虧,我敢斷定,要麽,楊定明天就會將著兵馬,來找我們報複。要麽,就是我們打過去,將他兩兄弟擒住!”
桓老爺子的樂天性格在此刻發揮的淋漓盡致,就在一個時辰之前,他還是急於後撤卻苦於無路的可憐老頭。
而現在,他卻又能毫無心理負擔的,搖身一變成為了一名主張進攻的猛將。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桓衝?
有趣,老頭子實在是太有趣了。
王謐欣賞的看著桓衝,隻覺得,若是老頭子不是荊州兵的統領,而是北府兵的統領,那該有多好。
這樣他就可以經常和老爺子並肩作戰,收獲更多的笑料了。
“稚遠,那手槍可以給我一支瞧瞧嗎?”
桓伊進門之後,話題才重新被拉了回來,剛才他站在城樓上觀戰,於重重煙霧之中,一眼就辨認出了兵器。
並不是因為他眼神好,隻是因為他距離近。
那細細長長,中間還有一個大大的鼓肚子的東西,就是王謐帶來的神秘武器嗎?
不隻是看清楚了兵器,就連整個操作過程,桓衝也看了一個七七八八,甚至可以說對手槍擊發的原理,也掌握到了。
於是,當他看到王謐腰間別著的東西,瞬間就來了興趣。
那黑乎乎,還有個木柄的物件,不就是那神奇的兵器嗎?
“當然沒問題。”
王謐把手槍解下,卻沒有立刻就交到桓伊的手上。就算桓伊不是個輕舉妄動之人,但是,這東西還是太危險了。
在仔細講解了手槍的各種構造,提示了危險性之後,他才把手槍雙手交給了桓伊。
“也就是說,有了這個兵器,氐秦的厚甲就等於是廢鐵一堆了,是不是?”手槍在桓伊手裏擺弄著,擺出了各種姿勢,又是瞄準,又是拆卸,真叫一個愛不釋手。
不愧是行家,一眼就看出了手槍的優勢所在。
“確實!”
“手槍的優勢就在於它能輕易的戳穿敵軍的鎧甲,這樣就容易給敵軍造成致命傷。”
“除了這個,這東西放一下,就會騰起一陣煙火,看起來很是嚇人,老夫眼看著惡畜們全都被嚇跑了!”
“稚遠,這樣好的兵器,你能造多少?”
“可不可以給我荊州兵也造一批?”
桓老爺子就是財大氣粗,手槍這樣造價昂貴的兵器,別人出手也就是十支,二十支而已。
到了桓老爺子這裏,一出手就是一批!
當然了,桓老爺子確實有錢,要是能讚助一些,自然是更好,隻是,現在他們的位置還定不下來,恐怕沒有時間造槍。
“造槍當然沒問題,隻是我認為,我們應該先把下一步的目標確定下來,再想其他。”
“不瞞各位,造槍不比造刀劍,打造一支合格的手槍,需要比較長的時間。”
“我們總要在一個地方站住腳跟,至少半個月的時間,才能談打造新槍的事。”
“竟然需要這麽長時間!”桓衝摸摸長須,言語之間,失望盡顯。
“若是桓將軍不嫌棄,可否先把最近江北的情況告知一二。”
“這樣也方便稚遠可以幫忙出謀劃策。”
“稚遠說的極是。”見桓衝不滿意,撅著個嘴,桓伊連忙出來打圓場,遂笑道:“說起我們這邊的情況,那真是一波三折,相當的傳奇了!”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說的就是王謐這一行人了。
他們要是昨天趕過來,還就接不到長安城的最新情況了,而現在,時間是剛剛好好。
雖說桓伊的話,加上那一位信使的說辭,其中都包含很多自我猜測,算不得十乘十的真實。
但是,王謐還是被此時長安城的亂象驚呆了。
這是……
淝水之戰提前引爆了?
劇本不太對勁呐!
雖說,自從王謐參與了襄陽之戰後,整個曆史的走向就發生了很大的偏移,但是,直到抵達新野城之前,王謐還一直對苻堅出兵江左抱有很大的信心。
襄陽之戰雖然令氐秦的實力大損,但是也還沒有惡劣到傷筋動骨的程度,按照曆史上苻堅的那種剛愎自用的性格,受到此等羞辱,必定會雄獅一吼,向著江北撲過來。
為什麽王謐會不辭辛苦的帶著訓練的還不是特別充分的手槍隊,千裏迢迢馳援新野,就是防著這件事呢!
誰知,到了新野才發現,晉的城池安然無恙,反而是在氐秦嚴密控製之下,發展還算不錯的長安城先亂了。
而且,這一亂,還不是普普通通的小亂,而是徹徹底底的大亂。
堡壘從來都是從內部率先攻破的,氐秦的崩潰也再一次證明了這一點。
“稚遠,現在看來,你當初把慕容垂從襄陽放走,確實是明智之舉。”
“放走一個慕容垂,竟然就引發了氐秦內亂,這樣一來,苻堅是肯定沒有餘力再向晉軍挑釁了。”
桓伊興奮至極,他忽然想到,當初正是王謐執意要放慕容垂一條生路的,實際上,當時在荊州兵以及北府兵內部,也有很多反對的聲音。
這些年,晉軍飽受各種異族的踐踏,輕視,實在是太甚了。
難得獲得全勝,當然想要把這些異族將領全都斬殺!
這不是晉軍殘忍,以目前南北對峙的情勢來看,實際上,兩邊的朝廷對互相的降將都還是很不錯的。
往往予以重用,不會開殺戒。
但是,慕容垂這樣的驍勇名將就沒有這樣的好待遇了,雖然晉朝有心留他,可也很清楚,晉朝孱弱的小朝廷,容不下這尊大佛。
主要是,這裏的將軍,戰鬥力都很一般,謀略更是談不上,嚴格來說,一開始慕容垂的選擇就沒錯。
燕國國破之後,唯一夠格收留他的,也就隻有氐秦。
秦主苻堅,論戰功不在他之下,論戰略也是大開大合,足夠和慕容垂抗衡的。
可惜,就是這樣的氐秦都不能讓慕容垂消磨意誌,他是一定要複國的,苻堅都不行,難道還指望著從沒上過戰場的司馬曜能夠收服慕容垂?
莫不是在做夢?
既然不能用之,當然就要除之。
然而,殺掉慕容垂,卻又是讓苻堅得利,苻堅雖然口口聲聲說欣賞慕容垂,要跟他做生生世世的兄弟,而實際上,如果慕容垂真的戰死了,他也不會掉一滴眼淚。
畢竟,非我族類嘛。
現在看來,王謐的選擇沒有錯,放走慕容垂比其他的做法起到的作用都要大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