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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一章 隨用隨取火引子

  王謐把將作大匠普超叫到了身邊,探問道:「將作坊里的香燭師傅在哪裡?」

  香燭師傅?

  普超抬頭,環顧一周,果然沒有找到香燭師傅的身影。

  這是怎麼回事?

  將作坊里的香燭師傅姓江,原本是個最愛看熱鬧的,此前幾次制鋼的活動,江師傅可是沒有一次缺席。

  這次是怎麼了?

  不太正常。

  「你們幾個!」

  「你們的師傅去哪裡了?」

  普超向著人群里喊了一聲,幾個青巾小弟,就來到了圍觀隊伍的前排。

  「我們師傅還在趕製香燭,聽說是後宮里的新娘子急著要用的。」

  後宮里的新娘子?

  王謐眼前一亮,那不就是裴姣兒?

  還沒在司馬曜身邊待幾天,居然就可以催促前朝的工匠趕快做活了,看來,小裴的日子,過的不要太舒坦。

  司馬曜儼然已經是她的裙下之臣了!

  王謐與何氏兄弟對視一眼,全都心下瞭然。

  將作坊里偶然得知的這個消息,正是驗證了一點,廣撒網才能多撈魚。

  沒有一個布下的局,是會浪費的。

  無心插柳柳成蔭吶!

  「把他叫過來,這邊有更要緊的事要他辦。」什麼後宮的女子,普超是最厭惡這幫人的了!

  大晉朝廷頹廢至此,還不知哪年哪月才能重新振作,這幫女人卻好像從來對大晉的困境一無所知一樣,照樣還是要享受,要奢侈!

  雖然後宮女人的狀態,多少和當朝皇帝有脫不開的關係,但是,司馬曜怎麼做,卻不是普超能置喙的。

  不一會,那專門製作香燭的江師傅就被徒弟們帶了過來,他身上穿的正是將作坊師傅的夏季統一服裝,赭石色短打。

  而那短打上,不只有汗漬涔涔,肉眼可見還有不少的蠟油的斑點。

  「江師傅,你會做火引子嗎?」王謐想了想,在將作坊的範圍內,有可能會做出這樣東西的,也只有專門做香燭的師傅。

  「火引子?」

  「那是什麼東西?」

  「恕老朽愚鈍,確實不知道。」

  看看江師傅那懵懂無知的眼神,王謐就知曉了,火引子這種公元五百年以後才出現的事物,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還完全是一個陌生的概念。

  「就是一種可以隨用隨取的火種。」

  「需要一些容易點燃的粗糙草紙,草紙弄成卷狀,外層弄得厚厚的,每一層都塗抹上硫磺、硝石、松香。」

  「這種紙卷可以留作點火備用,不論是使用手槍,還是日後點燃火箭,都是必不可少的!」

  說到火引子,王謐也是大呼遺憾。

  這樣的好點子,當初在襄陽戰場上,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要是那個時候在襄陽,就能做出這種使用方便的火引子,那對付氐秦士兵,豈不是如虎添翼?

  不過,這也怨不得他,火引子的製作,看似很簡單,但是,要想在兵荒馬亂的襄陽城,把各種材料都湊齊,並且有那麼一個條件,一個作坊去製作大批火引子,那就不是易事了。

  江師傅點頭如搗蒜,雖然他並沒有見過火引子的真身,但是,聽了王謐的描述,老江頓時就覺得,這件事有點靠譜。

  王謐感覺,很多東西,空口無憑,還得要落到實處,才能讓工匠們也有入手的可能。

  「既然有這麼大的用處,那小的這就去做。」江師傅摸了摸腦袋,嘴上答應著,頭腦里也在迅速反應。

  所謂香燭師傅,便是既要做蠟燭,又要做香。在晉末,除了橫行一時的天師道,佛教的信徒也是越來越多。

  這些信徒要誦經禮佛,那就需要建築固定的寺廟,有的達官貴人,甚至在自家的宅院里建有專門的精舍。

  既然要禮佛,那就少不了燃點的線香、蠟燭。

  於是這兩樣原本並不能算作同一個範圍的事務,逐漸變成了一項工作,會做蠟燭的工匠一般也會做線香。

  在王謐看來,火引子的整個製作過程,和線香基本上是大同小異。都是需要紙張、反覆壓實、要易於點燃。

  「江師傅先不必著急,我也需要把火引子的樣子先給你畫下來,你才能製作。」

  「作坊里的各位師傅,若是有這幾種原料的,不妨幫個忙,把各種原料都交給江師傅。」

  「我們也好把火引子趕緊做出來才是。」

  聽到王謐的話,眾位工匠,多少有點失望,原因似乎也是顯而易見的。很多工匠對於今天就能看到手槍打響第一槍,那場面該有多震撼!

  師傅們都抻長了脖子,翹首以盼呢!

  誰成想,不但是欣賞了一次根本就不成功的打槍表演,還要繼續為完善手槍,做一系列的工作。

  那種失落感,還是不容易揮去的。

  沒辦法,王謐只能站到了他們中間,深情勉勵了幾句,又拉出了何家兩兄弟,掏出了心窩子真情剖白。

  師傅們,不要因為現在的一點點拖延就灰心喪志,你們且看看小何和小小何。

  貪功冒進,就是這樣的下場。

  雖然這一次是僥倖沒有發生大事故,但是,繼續這樣莽撞行事,那就總有人要承擔後果。

  那後果是巨大的,不可設想的!

  在火器盛行的宋朝,負責生產各種火器的作坊,便經常發生火災,也折損了許多巧手的工匠,燒毀房屋無數。

  造成了極大的損失,要知道,宋朝的那些火器工匠,也算是經驗豐富,卻也免不了一個操作不慎,就釀成大火。

  而現在的情況呢?

  晉朝的這些工匠,連火器是個什麼東西都不知曉,完全沒有概念,他們能製作的與火有關的兵器,不過是最初級的。

  比如火箭、比如投個火球之類的。

  這些兵器雖然與火有關,但是大多數還都不能稱得上是有技術含量的火器。

  平地上拔不出旱蔥來,要想進步,也得一步步來。

  急不得!

  安排好了一應事項,王謐終於可以帶著何氏兄弟走出將作坊。

  這一天,過的真叫一個跌宕起伏,驚險百出。

  「阿邁,無忌!」

  「你們兩個,膽子也太大了!」

  「何必這麼心急,我不過是去趟茅廁的功夫,你們也等不得?」想到剛才的驚險一幕,即便是膽大包天的王謐,也禁不住又冒了些冷汗。

  「槍是無忌打的,著急的也是他,和我沒有半點關係。」待到度過了那個艱難時期,何邁就恢復了本性,繼續開始甩鍋。

  反正呢,剛才也沒有人告訴王謐詳情,那自然是槍在誰的手上,就是誰打的了。

  那何無忌看到他這副嘴臉,哪裡還能冷靜,立刻揭穿了事實真相,其實,原本也不必何無忌如此心急。

  他們兩兄弟那點恩怨情仇,王謐心中明鏡一般,只是不願意戳穿罷了。

  「好了,好了!」

  「別吵了!」

  「你們也看到了,那火藥的威力確實巨大,一著不慎,就容易惹出大禍。」

  「手槍這個火器,因為需要裝填火藥,非常容易走火,自燃,若是不小心,整個將作坊都有可能被毀掉!」

  王謐豎著眼睛,做出特別嚴肅的表情,對於他來說,現在何氏兩兄弟正是很好的恐嚇對象。

  火器易燃,其製作過程容易出現各種問題,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也根本就無法避免。

  無論你如何小心,事故總是無法完全杜絕。

  可是,晉人對火藥的危險性還完全沒有了解,如今,把唐朝才出現的火藥在毫無基礎的情況下,直接拍到了工匠們的眼前。

  就這樣乾巴巴的告訴他們,應該注意防火防爆,感覺完全沒有威懾力。

  先用何氏兄弟磨磨刀,看看威嚇的效果如何。

  自從與王謐一同回到建康,何氏兄弟也一改往日的作風,經常騎著小小矮腳馬,在建康城的寬闊大街上行走。

  即便他們騎的只是普通的,絲毫不起眼的矮腳馬,看起來一點也不氣派,卻依然招來了建康城百姓的連連側目。

  最近城裡的郎君,愛騎馬的真是越來越多了!

  好事!

  大好事!

  郎君們越來越威武,看來,我大晉重回中原,可以說是指日可待了!

  「稚遠,你說的這樣嚴重,但是,我卻不是這樣看的。」

  「今天這手槍出了種種問題,完全是因為我們準備不足,操作不當,等到我們把這一切訣竅都掌握了,這樣的事故,自然不會再發生。」

  何無忌信誓旦旦的說道,他已經聽出了王謐言語之中的恐嚇之意,卻並不想被他輕易的嚇倒。

  王謐這般鄭重的叮囑,實在是讓人心裡有些不痛快。

  他把兄弟們看成什麼人了,都是戰場上滾過幾遭的人,誰會不曉得火器的危險。

  火器製作,更是容易出事故。

  但是,總不能因為容易出事故,就把這件事擱置下來吧。

  「你們有信心,自然是最好。」王謐敷衍一句,不再與他們爭鋒。

  他已經好心提醒過了,這些人願不願意接受,那就是他們的事了,不能強求。

  說不定,到了最後,還要是血淋淋的現實,才能教育他們。

  「不過,稚遠,你剛剛逃去茅廁,不是真的尿急吧!」

  「你是不是也想實驗一下手槍好不好用,以防在眾人面前出醜?」

  王謐剛想揮鞭前行,快點回家,還沒有向前奔跑幾步,身後就傳來了何邁清亮又動聽的聲音。

  登時馬蹄停在了那裡,一動也動不了了。

  額,這個嘛……

  打人別打臉,更不能秋後算賬。

  這個何邁,怎麼能一腳就踩中兩個雷點呢?

  「你是說,稚遠竟然揣著這樣的心思?」

  「難道,我們是替他扛下了禍事?」

  「稚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把槍做的有問題?」何無忌縱馬狂奔,這一刻,他終於意識到了王謐尿遁的真相。

  可惜,他追的快,王謐逃的更快,不一會,就連人影都不見了!

  溜了溜了……

  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

  烏衣巷,司馬道子宅邸。

  烏衣巷真是個神奇的地方,那琅琊王氏的府邸便在此處,而皇帝陛下司馬曜的同胞弟弟,堂堂琅琊王,也正是居住在此地。

  東晉朝廷很是有意思,因為南渡的第一個皇帝司馬睿,想當年就是琅琊王,於是,琅琊王這個本來平平無奇的大王封號,就變成了南渡之後諸皇族之中,地位最為尊崇的。

  只有即將繼任的皇帝,還有皇帝最為倚重的皇族兄弟才可以擔任,身份差一點都沒有這個機會。

  「真是氣不過!」

  「老子一定要超過他們!」司馬道子懶懶的坐著,酒盞是片刻不能離手,眼睛瞧著東邊方向。

  憤恨的樣子,讓袁悅之很是無奈。

  你想去就去啊!

  誰攔著你了!

  是純爺們,就要干點實事,怕什麼!

  「琅琊王,我們要著眼未來,何必為了那些往日的榮耀,耿耿於懷。」袁悅之心中不忿,卻沒有急於表現出來。

  「為什麼要看未來?」

  「我們就應該關注現在!」

  「現在都過不好,還看什麼未來?」那王國寶從來都不是吃素的,更是個沒風也能扇出几絲雨的典型。

  他雖然日常惹是生非,但是這一句話,倒還算是說到了點子上。

  今天都經營不好,還談什麼明天?

  「國寶說得對!」

  「老子一定要把王謝兩家扳倒!」

  司馬道子視線以內的方向,正是那王謝兩家的宅院。

  從某種意義上來看,司馬道子的怨恨也不是一點道理也沒有。

  身為皇帝最為倚重的弟弟,唯一的同胞親弟弟,司馬道子已經傳承到了晉朝最為尊貴的王位。

  皇兄司馬曜對這位胞弟不可謂是不愛護,宅院頒賜在烏衣巷,地方也是寬寬敞敞的。

  各項宮廷供奉,比之司馬曜本人也是一點不差。但是,司馬道子還是一點也不滿足。

  他要超過琅琊王氏,他要推倒陳郡謝氏,他要把橫行大晉朝廷幾十載的幾大世家,全都一舉干翻!

  司馬道子的妄想,正是王國寶的宏願,在王國寶這裡,他當然是最看不慣老丈人謝安的。

  但是其他幾個世家,甚至是包括他自家太原王氏也並不能引起他絲毫的同情。

  就算是本家又如何,他王國寶在朝廷上被看成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那平步青雲的王阿寧,也沒有給他一點提攜。

  爭權奪利的當口,就算是本家人,也不會留半點顏面。

  王國寶早就認清了當前的局勢,所謂的聯合,只能是暫時的,等到真正的困難擺在眼前,能夠指望的,還是只有自己。

  「既然殿下也是這樣的想法,為何不著手實施呢?」袁悅之品了一口酒,淡淡開口。

  「怎麼實施?」

  「悅之,你有什麼辦法?」

  一聽說能扳倒世家,司馬道子登時就精神了,就連他最愛的黃湯佳釀,也難得的拋在了一邊。

  可謂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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