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禍途（4）

  到杏林中一處我歇過的村子時夜幕已降，村口悄無人跡，犬吠聲也無。每家每戶的燈都滅著，細檢各處，不見人影，想是官府的人先已處置了。又快馬加鞭去了其它幾處，同樣情形：村落皆在，人跡全無。我心中還是想要個死證，策馬狂奔了兩日到了李府，看見李府上下已被官府封了，才確信傳言不虛——我住過的地方人都死絕了。

  我出了王府，王府中人無一倖存；我去了禮晏觀，道峰遭毀，姑姑下落不明；我東行借宿，所遇之人橫失性命……

  天空中突然響起一聲驚雷，隨之風聲四起，暗雲翻滾，襯得夜中的李府像極了人間地獄。而我已無法否認，我就是這地獄之主，奪命之魂。

  所以父親和國師他們會將我囚禁在郡主府，讓我半步不得踏出王府；所以我不可與人接觸，不該有可親可近之人。背負國運，身受伽咒，我卻置若罔聞，任性出走，害了這不知多少條性命。

  馬兒嘶叫，令我從混亂的思緒中得了些清醒，才發覺我被馬兒馱到了一座山腳下，也不知何時落下春雨來，將我澆得渾身濕透。

  我不能再往有人處去，也不能再把自己當作個普通的人。國師能將我困在郡主府十幾年，也定能再度將我困在某處。我該就近尋個無人處藏匿起來，待國師尋著這些蹤跡找到我，以求補救所釀之禍。

  百姓大多居于山腳近水之處，我便向著眼前山頂行去，為給尋我的人留個指向，便將馬鞍卸於原地，放馬離去。夜間雖不擔心遇見人，但也不敢掉以輕心，尋尋摸摸地到了山頂，竟走到了一座小廟門口。廟門破敗，大敞著，院落里滿是半人高的荒草，該是多年無人至此，漸漸荒廢了。

  雨勢漸濃，春寒亦重。我想起李府老爺說過，涿運一帶人跡罕至，料這野山荒廟更是無人，便進了院子關了院門，打算就在這裡等待國師來人。

  小廟僅有一座院子，院門正對著還算完好的殿門。進入殿內，便見一尊落滿灰塵的佛像，年久失修，多處都已舊損。我在佛像前生起一堆火，將李老爺贈與的外衣烤乾了換上，又將葫蘆放在院子里接些雨水，便坐在火邊烤些點心果腹。

  突然聽見有人「哎呦」一聲，像是踩空了跌在地上，一顆心隨即躍到嗓子眼兒里，趕忙將點心扔了藏到佛像下的破旗子下邊，咬緊了牙口不發出一絲聲響，心中急念著千萬不要遇到個人。

  靜夜裡，只聽得見外邊淅瀝的雨聲和殿內噼啪的火響。我伏地許久，手腳都麻木了，一陣風吹進來，禁不住打了個冷戰，料不到這輕微一動，案台上的燭台竟哐當掉了下來，隨之傳來人爬動的聲音。 一秒記住ｈｔｔｐ://ｍ.bqge.org

  我暗驚不好，感覺聲音正繞著佛台往我身後行來，便輕輕移動，以求不與其碰面。未想我一動，那人也動，兩人便繞著佛台爬行了好幾圈，且越爬越快，終是不知誰快了幾步，兩人額頭狠狠撞到了一起，各自見鬼了般驚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