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禍起（3）
我不禁目瞪口呆，先前都作笑話看的那些傳奇故事，今日竟都成了親眼所見。我尚未從這神奇術法的震驚中清醒過來，門內突然出現一位身著純白道衣的道姑，配著劍，看著更高深些。幾人見了禮，便由那白衣道姑領我進了觀門。我剛回頭看了看我撿的那人是否也被抬進來，突然覺得雙手被束得更緊了，就道：「他受了重傷，還請仙姑寬容。」
「禮晏山結界所為，每進一層束身咒功效愈顯，概莫能外，還請見諒。」白衣道姑並不回頭，卻也客氣地解釋道。
我自不計較，卻發現入眼景色與未入觀門時截然不同，四下不知何時已被雲霧繚繞，鮮草綠樹的味道撲鼻而入，周圍的樹木竟都開著各色的花；鳥鳴啾啾，流水淙淙，雲霧間亦有一兩聲鐘聲傳來。
恍惚間，似是走錯了路，誤入了仙境，又像是墜入了夢境，一時間無法從溜出郡主府與進入仙境兩者聯合到一處，內心裡既緊張又興奮，覺得這一趟哪怕是個夢，那也值了。
行至路盡處卻是到了一處懸崖，崖下雲蒸霞蔚，深不見底。只見那白衣道姑輕揮衣袖，便有一道可行一乘的白玉階憑空出現，自腳下連接至遠處縹緲山峰。白衣道姑徑自走了上去，我出神了許久，直到一直在我身後的兩位道姑抬著那人行至我前邊，我才反應過來，趕忙跟了上去。
我本是溜出來玩的，不期看到如此仙界風景，自然玩興大起，早就忘記自己假借了羿陽王府信使的身份，想著待會兒見了姑姑一定好好看看清楚，莫不是我那姑姑原是從天上而來，見我時卻扮作知書達禮、善解人意的小婦？這其間究竟，怕是有趣得緊。
這一道向上的凌空雲海的玉梯盡頭，是一道比禮晏觀山門壯觀許多的白色大門，門匾上是「道峰」二字。白衣道姑領我推門而入，便見門后一片廣闊的白玉校場，形似圓月，卻不是道家所崇的陰陽卦極。圓邊又有白玉高門十二道，頂處沒入穹頂虛渺蒼空之中，不知其高。
那白衣道姑領我往右邊行去，言道：「師叔在十二道峰，請。」
我暗自思忖，看這禮晏觀絕不是普通道觀，每一道峰中所居之人應都是按著身份排的，如此算來，不知姑姑在這禮晏觀內是何身份。
那白衣道姑回頭瞧了我一眼，竟痴痴笑了起來，大方道：「客人有什麼話，盡可以問的，不必苦苦思索，瞧你絞盡腦汁的樣子，真是可愛好看極了。」
「在下失禮了，心裡想著這禮晏觀如此莊重，觀里的人自是更加莊重，未曾想卻如姐姐這般體貼周到，這才一路拘謹無語，實在是見笑了。」 記住網址ｈｔtｐ://ｍ.bqge。org
「我禮晏觀在俗世雖稱皇家道觀，實是修仙界道家翹楚，客人非修道之人，自是不知，何處可笑？」
我心中驚嘆不已，原來世間竟真有書中所說的修仙之人存在，那我眼前就是那飄逸出塵的仙子了？一邊暗自驚呼了幾聲上天，一邊又面不露色道：「謝姐姐體諒。在下在王府其實是常見到出雲師太的，只是不知師太乃是如此得道高人，怕是先前多有無禮之處了。」
「師叔是十二道峰峰主，也是羿陽王之親妹，待人素來和氣，與客人又是老相識，不會怪罪客人的，請客人放心。」
白衣道姑說著，推開了十二道峰的峰門，入內竟又是一道被夾在兩座高峰之間的向上的白玉階。兩邊山峰高聳，煙雲暢暢，風景絕美，只是天空卻不是蒼藍之色，而是被濃雲掩住了，只有一道被利劍劈裂似的縫隙中透著碧藍。
「此處真是奇景！」我由衷贊道，「在下久居一地，目光短淺，實在被此處美景折服。」
「禮晏觀內十二道峰，傳說景色各有不同。我十二道峰景色雖美，卻不是最美的。芳菲師姐曾去過六道峰，說那裡湛海深沉，又有天穹赤紅，更加震撼些。」
我想象著白衣道姑所言六道峰，不禁為那般壯觀景色所吸引。「那傳說中餘下道峰又是如何之境？」
「我十二道峰除了峰主，僅有我師父與三位師叔，座下共有我們師姐妹三十六人，芳菲師姐術法最是高深，才有資格跟隨二師叔去過一次六道峰，其它峰是如何之境也只有師父、師叔他們知道。而且一道峰至五道峰，已經閉門千年，其間景色更是無人得知。」
閉門千年，那可真是登極造羽的仙人所居之地了。「禮晏觀果然道境高深，真不愧是道家翹楚。姐姐年紀輕輕已有如此修為，假以時日必有機會去得其它道峰，見識奇境。」
「年紀輕輕？客人是被表象迷惑了，貧尼虛歲一百三十有七。」
「啊？」那姑姑豈不是……「那、那出雲師太……」
「師叔是先峰主關門弟子，倒是客人說的『年紀輕輕』，不過師叔天機聰慧，不可以年齡論之。」
「原來如此。」我悄悄吁出一口氣，才慢慢靜下來繼續欣賞美景。
突又疑慮此行之後禮晏觀會如何處置像我這樣謊報身份的人，便又道:「在下一介凡人，有幸來此仙境已是難得，姐姐又與我說了這麼多，怕是不合規矩；在下惶恐，待會兒怕是要受出雲師太責備。」
「客人是客，客有問，即應答。若客人不是該知曉這些的人，見過了峰主，自會被封存記憶，並無妨礙。」
話雖如此，我也不敢多問，姑姑從未與我說過禮晏觀是如此情形，難保她待會兒不會封存了我的記憶。
又行了多時，才到了十二道峰正殿。我暗道幸好以前常與龍郁去斗靈山練功，否則今日如此路程，難說能見到姑姑。
正如此想著，那白衣道姑又笑道：「適才我已傳音訊與師叔座下弟子，稍待便有人來請客人進去。」
「有勞了。」這白衣道姑一路來周到有禮，我很是喜歡，便深深揖了一禮。又想著這是我出府以來第一個交談甚多的人，她能證明即使我身受所謂伽咒，也不妨與人相處的，自然不能連她名號都不知道，便冒犯道：「還不知姐姐道號，姐姐一路照顧在下許多，日後自不能當個生人了。哦，在下容玉。」說完不禁暗自吐舌，我是誠與人交的，但此次是溜出來的，不得已而為之。
「客人是禮晏觀有史以來所遇第二秉性至純之人，芳若能為客人引路，倍感榮幸。」
「此話、怎講？何為第二秉性至純之人？」
「客人有所不知，禮晏觀山門至每一道峰正殿玉階，相人而延長短，秉性至純則道途越短。以往來我禮晏觀求道之人，少則數月，多則幾載不能行盡此路，而客人來此處僅用了一個時辰，幾乎與第一不相上下。」
「原來如此。」我忽覺額頭沁出冷汗來，真不知這一路行來我一介肉眼凡胎還著了多少這仙界的道兒。
「不知第一是？」難道是位居於那閉門千年道峰內的仙人？
「正是我峰峰主出雲師太。」
姑姑？怪不得年紀輕輕就做了峰主，我先前竟還以為她是因為皇家身份才有如此地位。
「惶恐惶恐。」我抹了下額頭，驚慌道。不會好不容易溜出來，又落到姑姑手裡，若是她信了芳若方才講的話，一時興起怕不是也要收我為關門弟子？
「客人盛有仙緣，芳若靜觀客人造化，來日有可用之處，自可來尋。」
我還想與她再說些什麼，身邊卻突然出現一白衣小童，與芳若見了禮，便要引我進去。
我自知今日之後恐再無機會與芳若見面，卻無法與芳若言明，只得再次感謝她領路之勞，在她目送下隨小童進去了。
空曠的正殿由與來路一般的白玉鋪就，牆壁皆是浮雕，看不清楚是何內容，除此之外，偌大的殿內竟再沒有其它陳設，一派素凈。
小童領我到殿中心，向主座方向稟告道：「師父，客人到了。」
主座處人影微動，那人也著一身素白，因離得遠故而看不真切面容。那人緩緩放下右手中同樣素潔的書，言語中略帶些傷感道：「龍將軍，貧尼儘力了……容兒？！」
聲音一出，我便知那人正是姑姑。姑姑抬起頭來看到是我，前言戛然而止，震驚得瞪大了雙眼，手中玉盞落地四散，想是不能相信早上才見過，此時我一個被囚禁多年的人又會出現在她面前。
「姑姑，是我。」
我笑著往前行了兩步，姑姑卻驚站起，險些站立不住，被她身邊另一小童迅速扶住了。
「姑姑？」
我尚未多說一句，姑姑突然吐出一口血來，素潔的前襟瞬間印上數朵紅梅，我的心隨之提了起來。
那兩小童扶住姑姑左右，一疊聲地叫著「師父」。我呆立原地，完全不知姑姑怎麼了，也不知該如何做，急得手足無措。
一陣慌亂中，還是姑姑先開了口，她面色蒼白，向先前領我進來那小童無力道：「速去三道峰，稟告無上心師，伽界……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