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禍起(1)
「郡主?郡主!」
我回過神,發覺花妍在提醒我回去。我便想起龍郁帶來的禮物,暗暗吃驚自己竟然能忍到現在才想要去看。
匆匆回去,讓花妍她們都下去了,迫不及待奔向禮盒。未想才一觸及,那上面竟倏地閃過一道青光。我驚得縮回手,身心皆起了防備,警覺地察看屋內,見那長盒再無動靜,心下不知哪裡來的一股衝動,鬼使神差般將其打了開來。其間竟是一枚古樸的青銅戒指,青綠的戒身上一朵含苞半放的蓮花,蓮心隱顯硃色,散發出清苦的檀味。
初見龍郁拿著此物,我猜想該是一柄寶劍。往日練劍時我曾說起所用之劍並不稱手,想是龍郁記在心裡,一直替我留意著。
卻未料想是這樣一枚古戒。且不論龍郁為何會送一枚戒指給我,他若想送我什麼,定是最齊整簡約的包裹,而不會如此多餘無用,龍郁平日從不如此行事。
我回想龍郁適才將此物交於我時的神情,並不像是要捉弄我的樣子。不過,也不排除龍郁故意逆向施為,要我百思不得其解,昔日里這樣的課業不可謂少,那道青光看起來也不過是尋常江湖伎倆,惑人耳目而已。只是龍郁身份特殊,此事不由得我不多想。無奈多想無益,還是暫且按下,等龍郁回來再問究竟。
不過即是戒指,那便是首飾,我拈起這枚古戒戴到左手食指上,突然一股奇異的痛感從食指傳遍全身,且漸漸強烈起來,終如四肢百骸被撕扯般令人不能忍耐。痛感一波接著一波,並不停息。
此痛因古戒而起,古戒是龍郁所送,若我因此有什麼意外,龍郁定然難脫干係,思及此,我便強忍著不出一聲。正當時,伏在地上的我竟緩緩升至空中,不知是不是痛得神志不清了,似乎只要我一伸手,就能觸摸到頭頂的雕樑畫棟。我掙扎著,一絲暖熱的氣息從我身體間散發出來,在周遭縈繞,那難以忍受的痛感隨之漸漸消散。霎時間身體漸覺輕盈,比我往日練劍結束后的感覺還要舒爽許多。我運氣緩降於地,所有的不適盡皆消失,恍惚間,就好像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我坐下來好生歇了一口氣,暗自慶幸適才沒有大驚小怪,否則這會兒怕已被無數人圍禁起來,任憑他人擺布了。
完全平靜之後,我又運氣查看自身,發覺之前還有凝滯的經脈處現下已完全暢通,不禁興起,握起手邊之劍將平日里最難掌握的一套劍術練了一回,竟舞得十分利落應心。
這些變化該是我戴了這枚古戒的緣故,難道龍郁是專門尋了這東西給我,為掩人耳目才那般包裹一番? 一秒記住http://m.bqge.org
這天下奇事甚多,但未曾想我只在那些閑話小說和下人聊起的奇人異事中聽聞的情境今日會發生在我身上,這番新奇體驗,當真令人興奮得很。
既然如此,今日就非得把那件事辦了不可。一則天氣甚好,我若出去,天黑時必能回來;二則府里人都在老太宗那邊,今日除了花妍幾個沒人顧得上我;三則我得此古戒,功力精進,已然事半功倍。天時地利人和齊聚,當行此事。
事不宜遲。我收好禮盒,喚了花妍進來,故意露出一臉疲態,掩住了左手讓她注意不到古戒。
「今夜王府那邊有燈宴,府里的人都去,聽說熱鬧得很。」花妍說著,感覺得到她正在暗自窺察著我。
我蓄起滿眼薄薄的輕霧,好半天才抬眼問道:「是嗎?」
「是呢,月前就開始籌辦的,想是不會落俗。奴婢已拜託了賬房先生的小跟班,叫他尋機會將燈宴的盛況記下來,改明兒錄成本書拿來給郡主瞧。郡主覺得如何?」
「你看著辦吧。師父今日離開,我擔心得很,總不痛快,你將那些門窗都關上,別讓一絲聲音漏進來。」
花妍關好了門窗,倒了杯茶給我,寬慰我不必擔心。花妍是郡主府掌事,我也素知她是父親直接派過來監管我的。這幾年裡,我多少也知道她行事的風格,並不好糊弄,只得表現得更憂鬱些,無力道:「我知和談不似血戰,但此去仍舊艱險,不是我信你幾句寬心話就能瞞得了自己的。你下去吧,我想歇會兒。」
花妍自不多言,就要退下時我又道:「今日王府里煩鬧,燈宴結束了再喚我洗浴吧。門窗都關緊。你們各自去忙,不吵鬧便是了。」
花妍應聲悄悄退下。我將帳幔都放下來,倚在榻上著實歇緩了會兒,直到四下里全無了聲息時,才悄悄進入衣室,將櫃底那套舊衣服拿了出來。這衣服本是龍郁的,因常要教我劍術,他有許多更換的衣服放在府里,這套便是我偷偷藏起來的。素色的衣衫,被我裁剪過一番,倒也合身。我將頭髮束起,綰了個龍郁常梳的髮式,白綾緞子一紮,卻也像極了一風流子弟。
行頭已備,我又裝了幾塊糕點,帶了慣用的長劍,便從窗子里躍下,隱身進那片密密的竹林里。曾在斗靈山頂的時候,我就觀察過郡主府所在位置,發現出府最不易被人發覺的路線便是這片竹林。進了竹林再往東,便是郡主府與斗靈山麓交界之地,一裡外青牆便是這個方向上我不可再行一步之處。
一路無礙。我來到青牆之下,望望不見首尾的這一堵牆,心下不禁緊張起來。
三年了!
三年來,我未出得去這面牆外的方寸之地,未見得了這面牆外的芸芸眾生,而今只要我輕輕一躍,便能像那所有平凡的人一般,在這真正的天地之間自由自在地行走一番。
我便縱身一躍。
就好像突破了一道屏障,落在牆外的時候,連呼吸都順暢了許多。雖掩不住內心滿滿的激動,但我不敢多做停留,望一眼那高牆,便又往竹林盡頭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