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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禍

  楔子

  「世有君子,悅呼嘉蒼。」復冰留下兩行落款,幾百年未曾有過笑顏的臉上修忽綻出一道笑容。他輕撫著方才完成的畫像,思緒透過畫中人的眼睛,頭一次有勇氣憶起百年前那痛徹心扉的往事…···

  五百多年前,近天界六尊升位,實力最強的厲清二尊遭受陷害,致使厲尊身受重傷無緣羽化,清尊僅存靈識且被禁於馭靈之體,設咒輪七,期限一至,魂飛魄散,世間無存…··…

  滄海桑田,往昔不復。唯有執念,滿心歸人。復冰將畫像收起,朱唇輕念了句:「嘉蒼,要回家了。」

  1.禍伏(1)

  晨曦直往,天地艷明。春的聲勢將冬**得緊了,便見遠處斗靈山疏翠,眼前這院里也比往日暖熱了些。

  我立在院里,依稀聽得見遠處的樂聲,想起去年祖母七十九歲誕壽,羿陽王府里也是這般熱鬧的光景,只是又一年,熱鬧依舊,連賀壽的曲子也依舊,年復一年,總沒個新鮮花樣出來,頓覺晨景也沒什麼好看的了。

  「郡主,元兒回來了。」

  「怎麼說?」

  「宴席已開,老太宗就要賜福了,但……」花妍欲說還休,接過披風系與我,「但少將軍還沒到呢。」

  「郡主莫急,少將軍過幾日就要去雲滇國,如今必是軍務纏身,遲一些來也是有的。」謝雪插嘴道,「更何況,老太宗今年的壽辰,揚靈太子都親至了呢,若老太宗怪罪下來,太子殿下一定會為少將軍說話的,再說如今整個真摩國誰又會真正為難少將軍呢……」 一秒記住http://m.bqge.org

  「郡主還什麼都沒說,你就蹦出這麼多話來,想是閑得皮子癢,得找人給你緊緊了。」

  「奴婢怎麼敢.……」花妍跟了我多年,知我不喜人聒噪,唬起人來便氣勢非常,謝雪話都沒說完就悻悻退走了。

  郡主府里來來去去就這麼幾個人,謝雪一走,院子里就更為寂靜了。往常倒也沒覺得,不過這段時日整個羿陽王府都在忙活老太宗的壽誕,龍郁又忙著與雲滇國媾和之事,這偌大的郡主府,平日來人便極少,如今更是門可羅雀。我身邊親近的,也只有花妍、謝雪和元兒,此時打發了兩個,花妍為人又極為嚴苛,實在沒什麼意趣。

  「今年父親還是沒下帖子給我嗎?」我盡量和氣道,從花妍口中得知點兒消息實在很難。

  「回郡主,郡主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是想請就能請的。」

  「身份?」我突覺好笑,「也是,前些日子父親還與我說咱們真摩國雖然武有龍將軍,文有國師,但真正護佑國民的乃是我這個郡主,若不是當時父親神情十分嚴肅,我還真就當了個笑話呢。」

  「左右二十一年都這麼過來了,郡主再忍忍,等過了二十三歲生辰,便可無拘無束了。再者能為我真摩國萬千子民以身祈福,不論是否見效,都是人生幸事。郡主只是不能踏出郡主府邸,在府里,可也是什麼都不缺的啊。」

  「是啊,二十多年都這麼過來了……」我心中突涌一股悲寂之感,隨之而來的竟還有一小股十分強烈的怨怒。

  而我,竟不知這份怨怒應從何說起。

  我的記憶始於十八歲那年。那是弘昔二十六年,我醒來時正是萬家燈火喜迎新春的夜晚,當時殿中除了我空無一人。我起身步至殿外,發現漫天鵝毛飄雪,而龍郁一個人睡在殿廊里。

  那時的他顯然疲累極了,我瞧了他許久,直到開口喚了聲「你」,他才突然驚醒。待看清眼前是我,便不由分說將我緊抱在懷中,應該是有眼淚從他血紅的眼眶中滑出,浸得我後背一片濕涼。我尚不及問他緣由,但聽他一迭聲呢喃道:「醒來就好,醒來就好……」

  待他稍好一些,周邊早已跪了一地的人,我的父親,也就是弈陽王公玉賦晨滿面驚喜不定,竟痛哭一聲癱坐在地。彼時,那院中人,連同父親、龍郁在內,我俱是一個都不識的。

  那之後,便有人說我原是真摩國弈陽王公玉賦晨最疼愛的嫡女公玉容兮,先前病了一場,差點兒魂歸九天,幸得神明護佑,又有神醫救治,這才留下一命。更奇的是,我八歲時就被國師選定,成為身堪國運之人。國師施了伽咒於我,只要我在羿陽王府內的郡主府平安無事沉心靜性二十三載,我真摩國國祚將延無限。

  我並不知身堪國運會如何,施了伽咒又會如何,我只知道周遭一切並不是我所熟悉的,我於此世間是橫空出世,這世間於我亦然。只是不想,我竟在這樣的恍惚中在此地生活了整整三年。這三年裡,父親待我一日復一日地好,這世間能尋得到的好物件都緊著往郡主府送,也常得到從未謀面的皇帝陛下的恩賞。可我明白,我會在此處如此活著,並不只是一件簡單的祈福之事,因為這三年裡我不僅未能踏出郡主府一步,且除了龍郁,我未見過羿陽王府之外的任何人,甚至府內的人想要見我,也不是想見就見。

  我是一個身份特殊的囚犯,我常做此想,或許不甘被禁便是我心中的怨怒所起之處。故而我這份情緒也不是今日才有的,我之所以能隱忍到此時,皆因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我此時正在等待的人——昔年真摩國開國元勛恩威將軍之玄孫龍郁。

  我應稱龍郁一聲「師父」的,只是龍郁似乎不喜我如此稱呼,每當我如此喊他,他便極鄭重地伏地叩首,念一句「臣不敢」。我知若論資排輩,如今羿陽王府中大辦八十大壽的老太宗乃是當今聖上親親的外祖母,而龍家自恩威將軍之後一直是受祖蔭德,若不是龍郁平定真摩雲滇戰事立下大功,重立御賜龍旗,說不好便就此家道中落了,自古君臣有別,他不敢僭越也是有此原因。故而這三年來雖是龍郁授我課業,我這徒弟卻真真是不重師得很。若沒有這俗世的太多隔閡,怕與他稱兄道弟也是有的。

  這三年裡,除去龍郁在外的日子,每一日他都會準時來這院子里,或授我詩書,或授我劍術。眼前這斗靈山是屬郡主府的,龍郁在時父親便允我在龍郁陪同下上山,我們會在山頂聊那山川江河、戰場血雨、黎民艱苦,說這些時他總是滿眼對我的期待,教導我要有廣闊的胸襟和仁善之心。我答應他我會,因為我感覺得到他總有種希望我將來一定要原諒什麼的期望。

  我想,儘管他一直都不承認,但作為他唯一的弟子,我不會讓他失望,因為他是這世間少數幾個對我這個存在有所期望的人之一。

  所幸真摩雲滇兩國戰事將歇,昨日皇帝親命龍郁為使,前去雲滇都城議和罷兵,明日就要出發。這一去途中就需耗時月余,歸期更是不定,我想他必是會來囑咐我一番,安排些課業的。

  因著王府里老太宗的身份,今日他來必是先去拜見老太宗,我且先等著。萬幸龍郁知我長日無事,平日裡帶了許多書與我;我又看書成癮,便使些法子,讓花妍從府外找了許多課業之外的閑書,因而我這三年雖不出府門半步,倒也知曉這世態萬千。正巧近日看到一女子巧扮男裝私會情郎之書,便喚花妍將其拿來,打發這寂寂光陰。

  正瞧著,花妍來報,說禮晏觀姑姑到了。我至客廳,見姑姑臨窗而立,纖纖玉指拂著杯盞,神思卻向著窗外那一里竹林。

  「姑姑。」

  姑姑聞言迴轉過身,示意我不必多禮,攜我手就近坐了,親切道:「多日不見,容兒越發秀麗了。」

  「上次姑姑來看我,開口也是此話,可見容兒相貌落俗,累得姑姑無言以對了。」

  「看來不僅姿容,容兒這言辭之功也精進不少。」姑姑笑斥著在我額上點了一指。

  「可憐我信了姑姑這話,將來若有機會去見見滔天世事,才發覺世間女子皆如姑姑這般宛若天人,那時容兒便無地自容了。」

  姑姑眉色一顫,自是聽懂了我言外之意,轉而一笑道:「姑姑知你心中所想,你父親深得聖恩,聖上又信國師,這些年來,我國福禍皆是國師拈轉化解,他將你命為國運之人想來自有其深意,容兒明了才好。」

  「容兒明白。」我笑答道,心中卻覺著姑姑信那國師信得很,言語間比對我父親還親切幾分。父親說我母親早喪,這些年來只有姑姑待我如母,只是姑姑向道,年輕時便出府落身禮晏觀,其間究竟,或許旁人是無從得知了。

  笑談許久,花妍來報王府那邊著人來請姑姑。臨別,姑姑不禁凝眉道:「今兒這趟我本是不來的,但我知你總是獨自一人靜悄悄聽著別人歡聲熱鬧,便心疼得很。偏又是今早出行的時候,遇見觀里三位師叔祖準備著雲遊長行,那逝炾師叔祖便瞧著我說了句『此行未行,此見未見』,字意甚明,卻是不解其意。思索著既是在王府里,便是與你有關,這才什麼都沒帶就悄沒聲過來了,老太宗那邊還瞞著呢。左右你我是常見面的,也不礙什麼事。只是現在心頭更有了一種感覺,好像你我很快就又能見面了。」姑姑說著,兀自笑了笑。

  「既如此,姑姑,」問這話時我心裡莫名地緊了一下,「那你能否告訴我,如果府外的人見了我會怎樣,又或者,我見了別人會如何?」

  「這.……我卻也是不知的,從你八歲那年就是如此了。身堪國運之人,總是與常人有些不同。」

  「那伽咒又是什麼?」

  「這些年我也是翻書閱典仔細查找過,只是凡間之書里終沒能看得到這兩個字。」

  如此說來,我迷迷糊糊活了許多年,這一切都得賴在國師身上了?

  「國師是神是仙?」

  「國師近神近仙。」姑姑一笑,轉言道,「我需走了,下月初八,我還來看你。你有什麼想要的,囑咐給花妍,我來時一併帶上。」

  姑姑說著便離開了,我望著姑姑的背影,總覺得那只是她的某一面。

  偌大的客廳里,轉眼便只我一人,恍惚間,就好像我十八歲醒來時的那一晚。那晚的所有人,都有劫後餘生的喜悅,偏偏龍郁,只有失而復得的驚喜。雖然這幾年他從不會提起此事,但我知他心裡都是明白的,有些事怕是他礙於身份和身後的人而不能說罷了。

  龍郁平日里似乎沒有什麼心愛之物,口舌上也從來寡淡得很,此次出行,倒不知該備與他些什麼,帶兵見血的將軍,起居總不需要什麼人親自照料。突想起龍郁素來是喜歡作畫的,不如做個畫頁集子給他,叫他一路上閑暇時將那些入眼風景畫錄下來,一來解個閑悶,二來也提醒他時時警醒著周邊,早日平安歸來。

  說做便做。我讓花妍尋來上好的雪紙,幾番刀裁線落,所成之物倒也精緻便攜。正要想著安個名號時,元兒飛也似地衝來報道龍郁來了。也好,不如讓他自己決定,也更合心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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