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敗類(二十五)(裴衍之:喬橋……...)
距離最終的決戰還有將近半月的時間, 每日裴衍之除了練功,閑暇時刻便是指點喬橋的輕功。
實在是上次的辟日山一戰,在喬橋看來太過憋屈, 她竟然連打不過就逃, 不給裴衍之拖後腿的法子都使不出來, 這叫她如何能忍受。
以後兩人說不準還要在這江湖上闖蕩一番,正好現在有時間, 何不多學點東西。
喬橋也不貪多,只想著先把輕功吃透了。
有裴衍之這麼一位江湖第一流的名師在,僅用了半月不到的時間,喬橋就已經能從這懸崖峭壁上來去自如。
用裴衍之的話說,就是喬橋的輕功已然到了江湖二流水平, 其他不說, 逃命完全夠了。
可把喬橋驕傲得不行, 連跟著裴衍之去往麓山之巔,都不讓他雇馬車,而是非要逞能地跟他一起用輕功趕路。
喬橋丹田裡的那點內力, 一開始還能跟裴衍之並駕齊驅著, 行了幾十里路后,速度明顯緩了下來。
看見她那副吃力的模樣,裴衍之就知道她應該是沒什麼力氣了,剛想要背著她行完剩下的路。
卻不想小姑娘好面子的很, 最終還是裴衍之一遍又一遍解釋說, 他知道她輕功了得, 只是新婚燕爾, 是他喜愛她喜愛得不得了,想要親近親近她才主動要背她……
給足了喬橋的面子, 她這下哼哼唧唧地爬上了他的後背。
不曾想剛趴在裴衍之的背上,喬橋一個沒忍住就笑出了聲來,然後伸出手指,輕戳著裴衍之的嘴角,「你有沒有覺得成婚之後,我變得特別矯情?」
「沒有。」
裴衍之搖頭。
「真沒有?」
「真的!」
「你說實話,我不怪你。」
「那就……有一點?」
「好啊你,我們才成婚半月,你就覺得我矯情了,以後這日子還怎麼過,不過了不過了……」
喬橋直接伸手捏住了裴衍之的耳垂,人也氣咻咻的。
她這幅小模樣可把裴衍之給逗得不行,一時間完全顧不上對方還在生氣,就低低地笑了起來。
背上的喬橋口中還在咕咕噥噥的,可偏偏裴衍之心情好到根本找不到詞語來形容。
好像跟喬橋在一塊,他永遠都是這麼開心,即便一兩句很簡單的話,很平常的事情,也能叫他心生愉悅許久。
生氣的喬橋,最後是叫裴衍之用一盞小鯉魚花燈給哄好的。
是的,花燈。
柳隨風約的時間很湊巧。
正是正月十五上元燈節。
喬橋他們到達麓山之時,山腳的集鎮已經擺滿了花燈,什麼款式、形狀、顏色的都有。
因為喬橋跟他生氣,已經大半個時辰都沒說話了,瞥見小姑娘的視線總是落在路旁攤子上的鯉魚花燈上,裴衍之當即十分上道地給她將花燈買來了。
不僅是花燈,沿路只要是喬橋多看了兩眼的東西,他便立刻毫不猶豫地買下,買到後來,喬橋甚至連一張生氣的臉都綳不住了,在裴衍之溫和的笑容下,頭直接砸在他寬闊的胸膛上,「裴衍之……」
「怎麼了?」
「你知不知道你好煩!」
「對不起。」
「還有,下次不許再那麼誠實了,我自己說我矯情,這不好那不好都可以,但你不能說,你說了我就要生氣,就會傷身,知不知道?」
「嗯,這下我記住了。」
裴衍之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你現在覺得我矯情嗎?」
「不覺得。」
「我說真的,我現在已經不生氣了,你說實話不要緊的……」
聽到這裡,裴衍之認真看向喬橋的眸子,一本正經道,「我也說真的,這世上再沒有比娘子更可愛的女子了……」
聞言,喬橋的臉上瞬間漾起一抹燦爛耀眼的笑來。
「你討厭……」
她完全憋不住笑地就催促著裴衍之離開了。
兩人剛走遠了,兩道熟悉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喬橋他們剛剛站著的地方。
赫然是薛語兒與柳隨風。
柳隨風的表情還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方才將喬橋與裴衍之的互動盡收眼底的薛語兒眼中,卻溢滿了止不住的羨慕。
她真的從未想過墮入情網的裴衍之竟然會是這樣一個人,他與喬橋之間那完全插不進第三個人的感情也叫薛語兒艷羨。
只因為……
薛語兒瞥了一眼身旁的柳隨風。
儘管柳大哥嘴上不說,但她仍能感覺出來,辟日山上那一劍仍咋柳大哥的心中劃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兩人再也回不到以前的親密無間。
可如今,她不與柳大哥在一起,還能去哪裡呢?師父已經完全不管她了,師姐妹們也對她有了嫌隙,父母親人一概沒有……
這般想著,薛語兒的心中不由得漫上一抹澀苦。
待到上了麓山之巔,薛語兒才知道自己原來羨慕早了。
當著一眾前來觀戰的江湖眾人的面,裴衍之到底在幹什麼?
他竟與自己那個老實憨厚的手下一起,在仍留有積雪的地面上給喬橋搭了個能擋住寒風的小棚子來,不僅如此,給她搬了一把墊了毛皮的椅子,前擺一張桌子,桌上放滿了瓜果點心茶水牛乳。桌下塞了個火盆,叫她捂腳,身上皮子純色的兔毛披風,叫她禦寒,手中還被塞了個湯婆子,叫她捂手……
一系列的安排不僅看呆剛剛上山的薛語兒、柳隨風,就連先前還在喧鬧的江湖人士也目瞪口呆了起來。
倒是紫雲山的葉欽雲在一瞬的怔楞之後,釋然一笑。
整個山頂,唯有接受到眾人眼神洗禮的喬橋,臉頰控制不住地紅了起來。
「裴衍之,你幹什麼呢?這麼多人看著呢,我……我哪有那麼嬌氣……」
聞言,裴衍之徑直朝她看來,眼神里分明的寫著「若是不怕冷,半月前山洞裡兩人的那一次,做到後面是誰一直煞風景地喊冷」。
便是這樣的眼神看得喬橋一下子心虛了起來,「好嘛,嬌氣我確實有一點……」
她比了個小指頭,「但也只有那麼一點對不對……」
裴衍之唇角微翹地幫她將披風繫緊了些,低應了聲,「嗯。」
待到裴衍之徐徐轉過身來,柳隨風並一眾圍觀的江湖人士這才恍然回過神來。
當即,柳隨風就沖著裴衍之的方向抱了抱拳,可能是看出裴衍之對他並無任何手足之情,加之上次那句稱呼也不過是情之所至,此時怎麼也喊不出口的男子朗聲道,「裴……莊主,當年玄劍山莊一事,無論怎麼說都是我父做錯了,今日比斗裴莊主你完全不必留手,還請在座的武林前輩們給我們做個見證,小子今日即便是斃命於裴衍之掌下,也與人無尤,絕不允許任何人替我報仇……」
「柳大哥……」
聞言,薛語兒難以置信地看了身側的柳隨風一眼,低呼了聲。
便是這一聲引得柳隨風笑著轉頭看了她一眼,然後伸手就給她擦去了順著臉頰滾下的淚。
「語兒,今日一戰,若我僥倖勝了,我們成親可好?」
「好,好,當然好!」薛語兒迭聲道。
「可若是我敗了,你就把我忘了,再去尋一個待你心誠之人,好好過完自己的下半輩子……」
聽著柳隨風這仿若是交代後事的話,薛語兒的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淚眼朦朧地看著站在她身旁的柳隨風。
「柳大哥……」
女子甫一開口就帶了哭腔。
柳隨風彎了彎唇,縱身一躍,就上了一側的山巔之上。
不論身份過往,柳隨風的這番話說的還是漂亮的,沒看在場諸位武林前輩都讚許地點了點頭。
只是聽了他這番話的裴衍之倒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捏了下喬橋的手后,便也躍上了那巔峰之處,與柳隨風相隔了十數米,面對面地站著。
兩人幾乎剛站定,下方眾人就討論了起來――
「哎,你們說,今兒個誰勝誰負啊?」
「那還用說,肯定是裴衍之了,一月前的辟日山一戰,那柳隨風帶著數十人圍攻裴衍之一人,結果呢,那清心師太好似現在還在用雪參吊著命吧,聽說也就這一兩日的時光了……有那麼多武林好手為他掠陣,柳隨風仍敗於裴衍之之手,僅過去了一月,他總能突然神功大成了吧?」
「這可說不準,老夫觀這柳隨風似是有幾分運道的樣子,看著就不是短夭之相,結果還未可知……」
「也是,先前辟日教之劫,那柳隨風不是還墜崖了嗎?萬丈高的懸崖落下去他也能活著回來了,甚至武功還有所進益,或許真像文道人所說的那樣,柳隨風此子,有幾分運道,今日之戰,看不透……」
這些人的討論,喬橋自然也聽見了。
只能說聰明人到處都有,可柳隨風身為男主豈止是有幾分運道啊!
今日之戰,別說他們,喬橋的心也懸著呢!
因為她也不知道仇逍這個外掛,老天爺有沒有給它的親兒子柳隨風續上費。
其實早在辟日教里住著的時候,喬橋就隨裴衍之不止一次地研究過那斷金石封存的魔教密室。
只可惜喬橋連偷摸收集來的柳隨風的血都用上了,也沒能將密室打開。
那時候她就想過,或許是沒吃過血玉菩提這種天材地寶的男主的血不管用,但她轉念一想,說不準就是拿來吃過血玉菩提的柳隨風的血也不管用呢,這明顯是老天爺留給男主的外掛,只要不是他本人,任何人來都沒用!
後來,喬橋直接就熄了提前放出仇逍、柳心君這對痴男怨女好提前解了裴衍之心結的念頭。
就在喬橋想東想西,不住分散自己注意力之時,立於峰頂之上的兩人動了。
幾乎剛戰到一起,連喬橋這個門外漢,都能看出此時的柳隨風要比一月之前的他長進太多了。
明明一個月之前,有那麼多武林巨擘幫忙的柳隨風,還在被開大的裴衍之壓著打。
今日,竟然能與他過上數十招而不落下風。
即使裴衍之沒有強行拔高自己的功力,柳隨風這樣的進步也是驕人。
這使得喬橋的心一下子高高拎了起來。
可她還沒擔憂多久,裴衍之那邊也不知道出現了什麼變化,原先還算凌厲的劍招一下子平緩了下來,可他的招式變和緩了,攻勢卻前所未有的密集了起來,乍一看去,似是又漫天的飛劍在攻擊柳隨風一人似的。
這使得原本還能應付的柳隨風整個人一下子捉襟見肘了起來,一眼看去,彷彿他只能在被迫防守裴衍之的攻擊,毫無還手的餘地。
「莊主在比斗的過程中意外突破了,所以才又能壓著柳隨風打。」
知道喬橋看不懂,立在她身旁的裴一下意識開口解釋道。
「真的?」
喬橋的臉上頓時迸發出無限的驚喜來。
裴一點頭。
怎麼回事?怎麼會突破呢?難道是如今的裴衍之不比劇情當中陰鬱的他,心境開闊了,連帶著武功也跟著突破了,這樣的話就太好了。
場上的局勢不僅僅是裴一,包括一些前輩們都能確定勝負已定。
果不其然,下一瞬,裴衍之一掌就將柳隨風拍到了山峰下,眾人站著的平台上,竟直接撞裂了地上立著的一塊巨石。
石灰伴隨積雪一併揚起。
「哇!」
柳隨風直接就嘔出一灘夾雜了些血塊的淤血,撒在雪地上,紅得刺目。
緊接著,峰頂之上的裴衍之就追隨而來,劍尖直指柳隨風的咽喉。
「不要,柳大哥!」
薛語兒的尖叫聲聽著甚至有些變調。
強撐著跪在地上的柳隨風卻早已認命地閉上了雙眼,卻不想來勢洶洶的劍鋒最終只停在了他咽喉前半寸的位置,就再沒往前了,旋即右臂驟然襲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甚至不用轉頭去看,他也知道自己這隻手臂怕是廢了。
柳隨風驀地睜眼,正好對上裴衍之平靜無波的雙眼。
「從此,你我恩怨已消。」
裴衍之一字一頓道。
聽了這樣的話,柳隨風的眼頓時紅了。
而看著眼前這個被他艷羨過、嫉妒過、怨恨過、欲殺之後快,現在卻敗在他手中,被他廢去一臂的異母弟弟,裴衍之一時間真的很難說清楚自己到底是怎樣一副心情,只覺得這麼多年車如那附骨之疽,纏繞在自己心間的仇怨,也不過如此罷了……
真的報了仇了,得償所願了,心裡卻只餘下空落落的一片。
想到這裡,裴衍之幾乎是下意識地看向不遠處的喬橋,對上她的笑,裴衍之彷彿驟然空了一片的心臟才一下子被填滿了似的。
他不由自主地朝她走來,卻在下一瞬,看見喬橋臉色一變。
腦後疾風襲來。
「小心!」
喬橋、裴一、柳隨風三人的聲音不約而同地響起。
反應快的站的離裴衍之遠,離裴衍之近的輕功沒喬橋好,輕功比她好的卻並沒有似她這般,時時刻刻地注視著裴衍之……
幾番一比較,最危急的時刻,自然而然的,出現在他身旁的人就成了喬橋。
儘管裴衍之已經第一時間擠開了喬橋,可還是叫來人的半掌落在了她的心口。
看著喬橋口鼻溢出的鮮血,看著她如那斷翅的蝴蝶緩緩落下的裴衍之,有那麼一瞬間,只覺得眼前的一切看上去怎麼能那麼荒誕呢,耳邊一下子,彷彿什麼聲音都消失了似的。
眼睛除了那刺目的紅,也在看不到任何的顏色了。
直至――
「孟決,你跟你那個蠢貨父親孟劍鋒一樣,都太婦人之仁了,否則又怎會給老夫這般可乘之機!風兒,為父再教你最後一招,斬草就要除根!」
來人的聲音擲地有聲,不是多年前那個雨夜滅了整個玄劍山莊的仇逍又能是誰呢!
又一陣疾風直奔裴衍之後心而來。
「莊主!」
「父親不要!」
「豎子敢爾!」
裴一、柳隨風與一干武林前輩的聲音先後響起,只可惜這些人的腳程再快也快不過曾經武功天下第一的仇逍。
男人的利掌已然到了裴衍之的跟前。
卻不想下一瞬,剛剛還抱著女人不動彈的裴衍之反手就與他的手掌對到了一起。
男人的瞳孔里滿是最攝人的紅。
最令仇逍心生恐懼的是,他的內力竟順著兩人手掌貼合之處,不住地被對方吸去。
仇逍是在一日之前被柳隨風從玄冰密室里放出來的,因為知曉自己這個兒子竟然要與孟劍鋒的那個蠢貨兒子比武,且還比不過人家,他才傳了二分之一的功力給他,甚至還特意趕來一觀。
當年他之所以將自己與心君冰封在一塊兒,誠然有妻子身死的悲痛,但更多是因著他的武功已到瓶頸,卻始終連破碎虛空的邊都摸不到,為了能更好地參悟武功,破碎虛空,仇逍直接將自己冰封在了魔教的密室當中,甚至還用斷金石封閉了出口。
而這二十多年的參詳,已經足夠他悟到一些破碎虛空的規則了,先前灌給自家兒子的功力,不過是他在為之後的破碎虛空做準備罷了,簡而言之,即使沒有柳隨風,他這些攻力他也是要廢掉的。
可剩餘的這些精華他如何能丟!
眼看著為了吸取他的功力,眼前的裴衍之甚至連眼耳口鼻都不住往外溢著鮮血,甚至連他的烏髮也開始一寸寸白了起來,對方卻依舊沒有鬆手的意思,囂張了半輩子的仇逍,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懼的滋味。
為什麼,為什麼風兒沒有告訴他,這個裴衍之修習的竟是他們魔教遺失了整整百年的斷陽殘雪!
「不!」
仇逍忽的一聲厲喝。
「鬆手!給我鬆手!」
仇逍揮起另一隻手,猛地擊向裴衍之的胸口,卻不想看著都走火入魔的人了,竟然還有理智思考。
仇逍不攻擊則矣,一攻擊丹田裡的內力更是成倍地往裴衍之的洶湧而去。
直到這個時候,仇逍是真的怕了。
他自私自利了大半輩子,心中唯一專註對待過的事情便是破碎虛空。
可任他算計了大半輩子也沒料到,他的破碎虛空之路,已經到了臨門一腳了,卻毀在了當年任由他捏圓搓扁的孟決手中……
「不!!!」
仇逍的聲音喊得愈發凄厲了。
「你這個小畜生,當年老夫就應該早早將你毒死……」
滿心的絕望促使仇逍開始用最刻毒的字眼辱罵起裴衍之起來。
而這樣的仇逍,早教一旁的柳隨風包括一幹活在仇逍陰影下的江湖前輩們看楞了。
只可惜謾罵也不能叫裴衍之收手,眼看著丹田內的內力越來越少,自己別說破碎虛空了,恐怕都要成為一個沒武功的廢人了,仇逍的謾罵直接變作一聲又一聲的哀求來,求著求著,就涕泗橫流起來。
哪裡還有從前橫霸武林的辟日教教主半分的威風。
最後徹底沒了武功的仇逍就跟灘爛泥似的倒在了地上,這時渾身是血的裴衍之這才轉頭看向懷中的喬橋。
「我……我這兒有血玉菩提……」
這時候才回過神來的柳隨風手忙腳亂地從懷中掏出最後三枚血玉菩提來,只可惜心脈斷絕之人,別說是血玉菩提這種天材地寶了,任是華佗在世,也救不回來了。
動作輕柔地為喬橋吃下了這三顆菩提,裴衍之就緊緊摟住了她,感受到小姑娘冰涼的手指摸上他的臉頰,兩行血淚順著他的眼眶就落了下來。
「裴衍之……」
喬橋的聲音聽上去別提多虛弱了。
「嗯……」
男子應了一聲。
喬橋還染著鮮血的唇角一下子就高高地翹了起來,「你贏了,你親手給孟家……給玄劍……山莊報仇了……」
「嗯……」
裴衍之的聲音聽著有些顫抖。
「我有點……冷……裴衍之……不過就只有一些,你再把我……抱緊些就好了……」
喬橋斷斷續續道。
這樣的一幕,別說是柳隨風與薛語兒了,就連看慣了生離死別的江湖老前輩們都有些心生不忍了。
只因這裴衍之的命未免也有些太苦了些,幼年遭受那樣大的磨難,后被江湖人喊打喊殺不說,唯一喜歡的姑娘……唉。
因為身體越來越冷,冷得甚至她的意識都開始有些模糊了起來,喬橋極力控制住自己想要掉淚的衝動,依舊笑吟吟地望著裴衍之,她不想,不想裴衍之以後回想起自己的時候,也是悲傷的模樣,她希望他想到的都是她的笑臉,是甜的。
苦了那麼久,她多想裴衍之往後的日子嘗起來都是甜的。
這般想著,喬橋用盡渾身力氣地伸手按向了裴衍之緊皺的眉頭。
「裴衍之,以後……要過得開心啊,即使沒有我,也要……過得開心好不好……」
裴衍之抬起的手還沒按上喬橋的手背,對方的手就已經落了下來。
半空中被裴衍之剛好抓住。
直到這時,一滴眼淚才順著喬橋的眼角落了下來……
裴衍之的靈魂好像也跟著她一起離開了似的。
只跟個雕像似的,一動不動地抱著懷裡早已失去了所有溫度的喬橋。
一日兩日三日……
直到七日後,裴衍之才有了動靜。
他首先是趕去了辟日教將已經徹底絕望的仇逍給千刀萬剮了,然後才將喬橋下葬,之後就徹底失去了蹤跡,甚至連裴一都不清楚自家莊主去了哪裡。
若不是每年喬姑娘死忌之時,墳前擺滿了她生前最愛吃的東西,恐怕連裴一都不清楚自家莊主到底還在不在人世。
三年之後,壁仞山上,忽然傳來一陣異響,隨後就是整整三日的落雷。
從未見過這些異象的江湖人,全都驚異地望著完全進不去的壁仞上,各種各樣的傳言都有,有猜測隱世高手破碎虛空的,有猜測異寶出世的,各不相同。
與此同時,現世。
喬橋死了之後,卻又活過來了,在醫院的病床上。
聽經紀人琳達姐的意思,當日她被人撞進游泳池裡之後,就嗆水昏迷了過去。
如今已經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了,醫生說再不蘇醒可能就要變植物人了。
琳達姐一說完這樣的話,卻不想自家向來無憂無慮的嬌嬌寶喬橋竟然看著就大顆大顆地掉下淚,然後就嚎啕大哭了起來。
直哭得一直守著她提心弔膽的琳達姐也跟著眼酸起來,就這麼抱著她就安慰了起來。
「好了好了,不哭了,咱不哭了,這不是沒事了嗎?乖,喬橋乖……」
喬橋的眼淚一流就流了三日,家裡人、一個團里的隊友們都來看過她,只可惜誰也沒能叫她止住眼淚。
最後還是雷厲風行的琳達姐看不過去,將她大罵了一頓,拖著她出來散心,還給她接了工作。
說是一部為她量身打造的古裝電視劇,已經簽好了,讓她直接去片場拍攝定妝照就行。
坐在去往橫城片場的保姆車上,喬橋並沒有注意到一隻金黃的蝴蝶停在了車窗旁,不停地扇著翅膀。
剛換好衣服,喪著一張臉的喬橋就因為定妝照拍攝的實在不順利,被琳達姐趕出去調整一下心情。
卻不想剛走出片場,喬橋就看到一個身著黑色衣裳的長發衣裳正背對她站在不遠處的樹下。
男人個子還挺高,差不多有一米九。
應該是附近拍攝的演員吧,喬橋下意識地這麼想著。
「喬橋!你到底怎麼回事?你再這麼下去,你看我不給你戒了你的奶茶……」跟導演說了好一通好話的琳達姐出來就沖著喬橋威脅道。
喬橋癟嘴,戒吧戒吧,她現在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
「好了好了,先進去吧,把定妝照拍了再說。」
可能也是看出喬橋心情不佳,琳達姐實在說不出什麼重話,只能這麼催促道。
喬橋剛轉身,一道嘶啞的聲音便在她的身後響了起來――
「喬橋!」
甫一聽到這樣思念入骨的聲音,喬橋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隨即猛地回頭。
只見站在她身後五米遠位置的黑衣男人不是剛與她生離死別的裴衍之還能是誰呢!
喬橋的眼淚一下就掉下來了。
一時間甚至顧不上琳達姐還站在她身旁,也顧不上橫城角角落落的狗仔們,飛一般地撲進了裴衍之的懷中。
笑容燦爛,好似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