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敗類(十六)(喬橋:生辰快樂!...)
對於喬橋的不忿只是一時之氣, 柳隨風當前亟需解決的是,水如月的貼身丫鬟小桃的指控。
畢竟柳隨風隱藏起來的辟日教主身份尷尬,要是一個說不明白, 叫在場諸人發現了他的真正身份, 那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最要命的是, 一個搞不好還有可能造成江湖流血事件。
念及此,柳隨風下意識四處逡巡一番, 果不其然,周遭幾乎所有的人都朝他投來懷疑的目光。
儘可能讓自己冷靜了下來,很快,柳隨風就找到了給自己辯解的絕佳理由。
「不錯,昨日在下確實在老闆娘的門前出現過, 但……當時並非只有在下一人, 柳某清楚記得裴莊主也在, 我們二人應當是一起碰到的小桃姑娘。在下不明白,小桃姑娘為何單單隻懷疑在下。若是在下有嫌疑的話,那麼裴莊主也應該逃脫不了這個嫌疑!」
柳隨風擲地有聲。
眾人聞言, 下意識朝不遠處的裴衍之看來。
卻見一襲白衣的無定莊主, 聽了這位柳隨風將他拉下水的話后,連眉頭都沒皺上一下,嘴角始終噙著一抹淡然平和的笑。
甚至連他身旁立著的漂亮姑娘也一副笑眯眯的模樣,沒有絲毫的擔憂。
「哈!」
正靜默間, 人群中曾經受過裴衍之恩惠的一位俠客突然嗤笑了聲, 撥開擋在他前方的人, 就擠了出來, 眼神輕蔑,「裴莊主為人光明磊落, 坦坦蕩蕩,江湖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更何況五年前的武林大會,裴莊主的武功之高強,在場諸人也都親眼目睹,他若真想殺了那金鐘虎,又何須此等小人伎倆!」
「更關鍵的是,老闆娘親□□代,她是看著那人突然從天而降,然後疾行至床前,割破了金鐘虎的喉嚨……」
說到這裡,此人沖著裴衍之的方向就拱了拱手,裴衍之笑著點頭。
「……裴莊主不良於行的事情幾乎整個江湖的人都一清二楚,請問坐在輪椅上的他,要如何疾行至床榻之前?」
「就是!」
這人話剛畢,另一人就接下了他的話頭,「何況裴莊主昨日才出現在如月客棧。若是殺害金鐘虎之人與前頭幾人才是同一個兇手,敢問多日前仍在無定山莊的裴莊主是如何□□有術,若殺害金鐘虎之人與前頭並非一個兇手,此前裴莊主與那金鐘虎,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他為何要下此毒手?」
「依我看,還是早在半月前就出現在如月客棧,並與老闆娘水如月不止一次私下相處過的某人,嫌疑更大吧?說不準某人就是意外看見自己心愛的女人正被金鐘虎欺辱,才會突然下手……」
「有道理!」
「確實有這個可能……」
對於這人的猜測,周遭滿是附和之輩。
而聽到這兒,柳隨風卻已然氣憤到連雙目都是一片赤紅了,「胡說八道,我與老闆娘清清白白,從未發生任何逾矩之事,更不可能為了她殺了金鐘虎……」
「這些話還是待黃虎寨的人到來,你再與他們解釋吧,跟我們說這些管什麼用!」
一名青衣劍客可能是覺得找到了背鍋之人,又不用像那喪家之犬一般,因為擔憂黃虎寨而逃離如月客棧,無事一身輕地朝柳隨風擺了擺手。
「你們如何能冤枉了柳大哥?柳大哥人品如何,他人不清楚,我還不清楚嗎?先前他只是礙於禮貌才與那水如月交談過幾句話,你們怎麼能將這樣的屎盆子扣在他的頭上?」
在場唯一為柳隨風說話的就只有一個薛語兒了。
並不清楚柳隨風真實身份的薛語兒,只以為他真的只是個不知名門派下山歷練的小角色,這樣的柳大哥如何能與黃虎寨那樣的龐然大物抗衡,所以此刻的薛語兒的擔憂急切都是真情實感。
見狀,柳隨風不由得轉頭看向一旁的薛語兒,待看清楚她臉上的憂心忡忡,心頭頓時漫上了一個別樣的暖流。
「語兒……」
他伸手拉住了薛語兒的手。
兩人正深情地四目相對時。
「咔擦咔擦。」
一陣嘈雜的聲響從兩人的身旁傳來。
轉頭,這一對正在共患難的小情侶便看見,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堆花生的裴衍之與喬橋,一人剝,一人吃的有愛畫面。
地上散落了一地的花生殼,和紅色的薄皮。
柳隨風/薛語兒:「……」都什麼時候了,你們兩個能做個人嗎?
「裴莊主放心,待黃虎寨眾人到來,若是有那些別有用心之人攀扯於你,在下必定會為裴莊主你分辨一二。」
「在下也是。」
「一樣……」
……
一伙人跟裴衍之賣了個好之後,絲毫不顧及一旁柳隨風的感受,便齊齊往樓下的方向走去。
不過片刻,二樓上頭,就只剩下喬橋、裴衍之、柳隨風、薛語兒四人了。
「小橋姑娘,旁人不了解柳大哥,身為他未婚妻的你難道還不了解嗎?就這麼任由柳大哥被人誣陷,你不會覺得良心不安嗎?」
病急亂投醫的薛語兒轉頭跟喬橋這麼說道。
猛然聽到這句話,喬橋被膈應得差點連花生都沒吐出來,旋即眼神冰冷地朝不遠處的男女主看來,「再提未婚妻三個字,信不信等黃虎寨的人,我就立刻以未婚妻的身份出去作證,我親眼看見柳隨風殺了金鐘虎……」
聞言,薛語兒一臉的「你怎麼是這樣的人」錯愕表情朝她看來,見喬橋的表情不似作偽,這才頓時安靜了下來。
「什麼玩意兒?真是晦氣他媽給晦氣開門,晦氣到家了,不行,裴衍之,我中午要加菜,我覺得我稚嫩的小心靈剛剛受到了很嚴重的傷害,沒有十個八個菜是好不了了!」
喬橋作怪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表情明媚而哀傷。
「呵呵。」
一個沒忍住,裴衍之就笑出了聲來。
見他總算沒綳著臉了,喬橋這才也跟著彎唇笑了起來。
只要裴衍之沒有不開心就好。
要知道剛剛薛語兒說出那樣的話后,對方那臉黑的呀,像是當場就要把嘴欠的女主給一巴掌呼死。
誰知道這樣的小說世界,殺了男女主會不會有什麼天譴之類的。
不管有沒有,她都絕不可能讓裴衍之去冒這個險。
她還想等他走完了劇情,再跟他一起去環遊世界呢!
喬橋想得別提多美了。
待喬橋推著裴衍之的輪椅離開之後,柳隨風這才緊緊攥住了薛語兒的手,包容地笑了笑,「沒關係的,語兒,清者自清,我沒做過的事情,任誰也不能冤枉我,不要太擔心了,我肯定不會有事的,傻丫頭。」
「嗯!」薛語兒點了點頭,心裡卻打定了主意,不管最後結果如何,都一定要與柳大哥共進退,才不要像那個小橋一樣。
不過這件事也有個好處,只有在這樣的關鍵時刻,柳大哥才能看出來到底誰對他才是真心的。
那個小橋,不管是不是柳大哥的未婚妻,這麼一來,柳大哥都會看清楚她無情無義的真面目,倒是件好事!
薛語兒心裡不由自主地這般想到。
――
不曉得是不是冤家路窄,因為如月客棧里待著太悶了,出來逛個街,嘗個特色菜,喬橋與裴衍之也能遇到男女主。
只不過他們兩個在酒樓的二樓,男女主卻在樓下的首飾店門口。
此時,薛語兒正在將一枚通體碧透的玉佩系在柳隨風的腰間,女子略顯羞澀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原先我是打算著送你香囊的,只是我自幼綉活就不太好,偷摸綉了半個月,仍綉出了個四不像,那東西我是萬萬不敢送人的,今日就先送柳大哥一枚玉佩,待來日,語兒的女紅練好了,再送你我親手繡得香囊可好?」
一番話說完,薛語兒的臉頰早已羞得滿臉通紅。
觀這兩人的言語情態,喬橋差不多就能了解到,這兩人應是已經將那一層窗戶紙捅破了,不然不會呈現出這樣一副戀愛中男女的親昵姿態。
「無礙的,語兒送我什麼,我都喜歡。」
柳隨風的話叫薛語兒抿唇一笑。
「就是不清楚,好端端的,你為何要送我禮物?」柳隨風有些摸不著頭腦。
「哎呀,柳大哥你怎麼連這麼重要的日子也能忘啊?明日就是你的生辰了……我這是提前預祝你生辰快樂!」
「語兒……」柳隨風是真的驚訝了,「我只跟你提過一句,你竟然……」
說話間,甚至顧不上兩人還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柳隨風伸手就將薛語兒攬入了懷中。
見狀,喬橋一臉不忍直視地收回了自己的視線,「這兩個人也太肉麻了,是不是……」
「嗯?嗯……」
裴衍之無可無不可地點了下頭。
這個時候,喬橋注意到裴衍之的嘴唇微微下撇。
沒事就喜歡觀察對方小表情的喬橋,只一眼,就看出了這人有些不開心了。
他只有不開心時才會露出這樣的小表情來,這一點可能裴衍之自己都沒注意到。
這一點使得喬橋一下子就開動大腦開始思索起怎麼回事來?
剛剛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生氣了?剛剛在客棧,儘管被男主攀扯了,可是因為裴衍之一向裝的特別好,幾乎所有人都站在他這邊,男主沒討到一點好……
那是怎麼……
等等。
似是想到了什麼,喬橋下意識朝樓下看去,下方男女主仍在黏黏糊糊地摟著,柳隨風腰間的新玉佩顯得格外顯眼。
玉佩,生辰?
對了――
原劇情當中好像提過一句,儘管裴衍之與柳隨風這對異母兄弟相差了足足三歲,兩人的生辰卻是同一天來著。
裴衍之以前跟著自己父親在辟日教的那幾年,柳隨風的每一年生日,辟日教上上下下都會提前足足半個月準備,生辰當天之熱鬧繁華,比起當朝皇子也不遑多讓了。
偏偏裴衍之這邊,生辰當天,想要吃個紅雞蛋,都要父親冒著被打的危險給他去偷,還因為身含劇毒的關係,常常一口雞蛋還沒吃完,就會和著血一起吐出來。
可那時他好歹還有雞蛋可以吃。
他的父親一去世,從此以後,生辰到了,裴衍之連僅剩的一個紅雞蛋都沒人給他偷了。
思及此,喬橋的心頭忽的湧出一股形容不出的難過來,這是她以前的二十三年,從未體驗過的陌生又濃烈的感受。
濃烈到她甚至鼻頭都跟著莫名一酸,只覺得下一瞬就要落下淚來似的。
好容易盯著外頭油膩的男女主互動,喬橋才將這股子酸澀的感覺壓抑了下去。
她決定了,她一定要給裴衍之過一個難忘的生日。
並不知道喬橋心裡打了什麼主意的裴衍之,第二日甚至連喬橋的面都沒見到,就被人告知,對方借走了裴二,有事出去了。
好容易等到喬橋回來,又累又餓的喬橋也沒開口叫裴衍之幫她做飯,而是自己隨意找了個饅頭填了填肚子,就一頭扎進了如月客棧的廚房裡頭,不困裴衍之過來找了她幾回,她都讓裴二將他打發走。
這使得,喬橋從穿越到這個世界,就一直與他形影不離的裴衍之著實有些不適應。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竟然有些離不開那個嘰嘰喳喳的小姑娘了。
裴衍之的手指在光滑的輪椅扶手上不住摩挲著,嘴角微微翹起。
其實對於喬橋今天的神神秘秘,裴衍之的心中還是有所預感的,因為對方總是對他知之甚多。
可直到夜幕降臨,被裴二領著來到如月客棧的後院,看見手捧著一個磨盤大小的白色糕點,上頭還插著一圈削細的蠟燭,裴衍之才終於確定對方是真的要幫他慶賀生辰。
因著裴二的清場,此時的如月客棧後院除了他們兩個,早已沒了任何人。
「祝你生日快樂……」
抿緊雙唇的裴衍之聽著喬橋唱著一首他從未聽過,卻朗朗上口的生辰歌謠,一步一步地朝他走來。
巴掌大的小臉在燭光的映照下,竟是比天邊的皎月還要耀眼百分。
裴衍之看著喬橋拉著他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揚頭就沖他露出了個燦爛的笑來,「生辰快樂,裴衍之。」
說完,可能是覺得兩人坐的太遠了,她直接將長凳拖到了他的跟前,指著眼前燃著蠟燭的白色糕點解釋道,「這個,在我老家叫生日蛋糕,過生日必須要吃的東西,別看這隻有一塊,可廢了我不少功夫呢,光是打發牛乳,我的手腕現在都疼著呢!」
喬橋可憐兮兮地指了指她的手腕,「現在我生日歌也唱完了,你快許願啊,裴衍之,聽說生日當天對著生日蛋糕許的願望最靈了……」
喬橋急忙催促道。
聞言,裴衍之看了眼喬橋,又看了眼眼前的生日蛋糕。
「快閉眼,閉眼睛許願比較靈。」
裴衍之順從地閉上眼了,不過片刻又睜了開來,喬橋就催促著讓他吹蠟燭,說是吹滅了蠟燭,願望就一定會實現的。
待裴衍之吹完了拉住,喬橋就立刻從袖中掏出一枚紅紙包著的小盒子來,表情得意的不行,「別以為一個蛋糕我就把你打發了,我給你準備的禮物多著呢,喏,打開看看。」
裴衍之安靜地撕開了紅紙,然後裡頭就掉出了一堆小卡片來。
見狀,喬橋更來勁了,「原本我是用心唱首歌給你聽的,別看我跳舞不行,我唱歌可好了,只不過這兒剛死了人,我就唱那些歌,總覺得不太莊重,就給你準備了這些……」
說話間,喬橋取出了其中一張卡片,「喏,這些都是我專門給你畫的專用券……」
喬橋又湊近了些,笑著解釋了起來,「耍賴券,獎勵你隨時隨地跟我耍賴一次,不會變小狗;唱歌券,獎勵你聽我唱歌一次;蛋糕券,就是這種蛋糕,只要你想吃了,用這個券可以跟我訂一個蛋糕;下棋券,我們下五子棋用的;講笑話券,我會可多的冷笑話了,只要你想聽了,隨時找我,還有這個,這個,這個……這麼多,都是你的,沒有期限,只要你活著,隨時都能跟我兌換的那種……怎麼樣,喜不喜歡嗎?」
說到這裡,喬橋猛地一轉頭,可因為兩人的距離實在是太近,她的鼻尖直接刮過了裴衍之溫熱的下巴。
猝不及防的肢體接觸,叫喬橋的激動稍稍消退了些,臉頰卻不自覺地燒了起來,連帶著叫呼吸都跟著灼熱了幾分。
不知道是今晚的月色太好,氛圍太好,還是裴衍之過分的秀色可餐,喬橋覬覦已久。
小咽了下口水,喬橋的聲音就結結巴巴地響了起來,「裴衍之,怎麼辦?我覺得……覺得我好像還少畫了一張……」
「什麼?」
裴衍之聲音黯啞,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喬橋水潤的眸子。
「這個!」
喬橋偷襲地在裴衍之的唇上親了一下。
反正她都想好了,親完就跑,反正裴衍之現在在裝瘸子,被輕薄了也不能追上來。
熟料,她的唇才剛貼上對方略微有些乾燥的唇角,下一秒,後腦勺便被一隻寬大的手用力托住。
男人的目光深邃而炙熱。
剎那間,喬橋如同墜入了一個漆黑而沒有盡頭的黑洞,除了下墜時,耳邊響起的呼呼的風聲,竟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響了……
這是,兩人的第二個吻。
清醒狀態下的第一個吻。
也是裴衍之這二十多來,貧瘠到近乎荒蕪的人生中,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禮物。
一個吻。
獨屬於他的那片泥淖之中,花團錦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