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暴君(十一)(虞嬌:我命由我不由天。...)
人聲鼎沸的街道上,虞嬌拉著亓殷在裝腔作勢的「聞人無忌」面前坐了下來。
易容成老道士的男子注意到虞嬌甚至都沒轉頭和亓殷商量一聲,就拉著他來到了自己的算命攤前,對於兩人的關係在心中不由得又重新評估了一番。
虞嬌可能比他想象的還要得亓殷的歡心,並非他先前以為的,僅是個以色侍人的蠢頓女子。
此時虞嬌一看到聞人無忌落在她身上的視線,下意識就回想起曾經的虞嬌追在這人後頭跑的情形來。
那時的聞人無忌也經常是這樣的神情,面上看著笑得一派溫柔和煦,實則以虞嬌在職場混了大半年的經驗來看,這人的笑意就沒一次是真正發自內心的。
聞人無忌這個人,渾身上下就一個字——
假!
虛情假意,假模假式。
虞嬌發自內心地不喜歡這種人。
這麼一想,她忽然有些慶幸她穿越過來的時間夠早,需要討歡心的人也是亓殷這樣的。要是遲了那麼幾年,她恐怕早就已經進了聞人無忌的後宮了。
一想到要為了小命應付這樣的人,還要跟他後宮那一大幫心眼多得跟篩子一樣的鬥士們,開啟宮斗劇本,虞嬌就不由得后怕地頭皮發麻。
念及此,虞嬌驀地轉頭看了眼身旁的亓殷。
老公還是你好,你最好了!愛你mua~
聽見她的心聲,亓殷眸光微動,低頭便與眼中布滿了感慨感激之色的虞嬌對視到了一起。
兩人才沒對視一會兒,一道煞風景的聲音便立刻從一旁響了起來。
「咳,不知娘子想算哪個方面?」
聞言,虞嬌轉頭,略頓了頓,還未來得及下決定,聞人無忌又再次開了口:
「……如果娘子拿不定主意的話,老道倒是有點微薄之見,老道觀娘子面相,近日應是紅鸞星動,不若就算一算這姻緣,如何?」
姻緣?
幾乎一聽到這兩個字,虞嬌就條件反射地看了身旁的亓殷一眼。
注意到虞嬌這個小動作,老道模樣的聞人無忌眼中暗光一閃即過。
引誘虞嬌這件事,說不定要比他想象中,還要來得艱難些……
觸及到亓殷眼中疏淡的光,才猛地回過神來的虞嬌,只覺心中莫名一顫,飛快將視線轉移到眼前裝模作樣的聞人無忌身上后,這才微微抬起下巴,「那就……姻緣吧!」
旁的不說,男主聞人無忌確實是點亮過算命技能的,就是不曉得從他嘴裡說出來的到底是真是假了。
「請娘子先從簽筒里抽出一根簽來。」
聞人無忌伸手示意了下他擺在右側的藤黃簽筒。
虞嬌循聲便從裡頭隨意抽了根簽出來,然後在對方的眼神示意下遞了過去。
不過只看了一眼簽,虞嬌就注意到這戲精的表情立刻肅穆了起來,半響都沒說話。
對此,虞嬌只好配合地開口,「道長,如何?」
聽見她的詢問,聞人無忌將手中的簽緩緩放下,輕搖了搖頭,望向正前方,聲音低沉而緩慢地開了口,「花開花謝在春風,貧賤窮通百歲中。羨子榮華今已矣,到頭萬事總成空。(注1)」
念完了詩,他才將視線又轉移到虞嬌的臉上來,眉頭緊皺,眼帶勸誡,「此乃下下籤。娘子若求姻緣,那老道我只能送你與你身旁的這位郎君兩句話,你二人八字不合,越早分開越好,若是勉強結合,便只會害人害己。」
哈,讓你說還真敢說啊!
聽了他的危言聳聽,虞嬌差點沒被這人給氣笑了。
霍然起身,她還未來得及開口懟他,便見他轉頭就看向一旁的亓殷,同時左手手指快速地掐算起來,再睜開眼時,整個人竟驚恐莫名地往後退了退。
「先前離的遠了,老道還沒徹底看清楚娘子的面相,如今近了才忽然發覺娘子如此好的面相,如何就帶著一股早夭之兆。剛剛經老道百般掐算才終於算出癥結竟應在娘子身旁的這位郎君身上?」
「郎君你幼年喪母,后又喪父,更甚者父輩親人也跟著接連亡故,無一不是盛年而亡,孰不知,種種緣由,皆因你起。」
「只因郎君你……乃天煞孤星之命格,註定此生只能孑立孤老,凡人不可輕易靠近。即便似小娘子這般的矜貴命格,與郎君你一塊久了,輕則,纏綿病榻,久病不愈。重則……一命嗚呼!」
一聽到這裡,所有人都沒注意到亓殷垂在身側的手指微顫了顫。
虞嬌幾乎下意識地便面帶焦色地朝身側的亓殷看去,一時間她甚至都有些後悔來聞人無忌這裡聽他胡說八道了。
其他人也就算了,聽聞人無忌話裡頭的意思,歷史上亓殷那個自幼與他相依為命,卻死在他去往南楚為質的前一晚的異族公主母親也是被他剋死的,這是真的過分了!
虞嬌的心頭莫名升起一陣難以形容的不舒服的感覺來,同時對男主這個人的厭惡程度也愈發深了。
「你胡說八道個什麼東西!」
虞嬌不由自主地整個人擋在了亓殷的面前,氣憤得臉都紅了。
「出家人不打誑語,老道只是實話實說,娘子你怎可隨意責辱?」
聞人無忌做出一副凜然不可侵犯之態,隨即將手中的簽子直接舉了起來,「更何況娘子親手抽的靈簽還在這裡,你拿著這枚簽,去任何一個道觀里,那兒的道士也一樣會這般為你解讀。此乃,天註定。」
男子擲地有聲。
「哈!」
一個沒忍住,虞嬌是真的被這厚顏無恥的男主給氣笑了。
一時間,甚至都忘記了亓殷還站在她後頭,當場就擼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兩小截雪白的皓腕出來,伸手就將聞人無忌的藤黃簽筒給拿了過來。
看著正前方的男主就露出個暴露本性的冷笑來,「天註定是吧?簽文上都寫著是吧?」
說完她便開始一根又一根的抽起簽筒里剩下的靈簽來,一根不是,丟了,另一根又不是,再丟了,就這麼當著聞人無忌的面,肆無忌憚地在簽筒里各種挑挑揀揀起來。
「小娘子你這是做什麼?你這不是……不是為難老道嗎?」
聞人無忌話音未落,虞嬌眼睛一亮,終於尋到了一根她十分滿意的靈簽出來,放下籤筒,她就念了這根靈簽上的簽文來,「我本天仙雷雨師,吉凶禍福我先知。至誠禱告皆靈驗,抽得終簽百事宜。(注2)」
念完了,她立時抬頭看向身後一直不發一語的亓殷一眼,眼眸水潤而晶瑩,「你看,我抽到了!」
說著她晃了晃手中的簽子,「喏,看見上頭的簽文沒有,一定是個上上籤。所以別聽這種江湖老騙子胡說八道,我們兩個一定可以長長久久,白頭到老的。你才不是什麼註定孤老的天煞孤星命格,我能吃能喝,能蹦能跳,可能活了,你就等著看好了,保證不會比你早死,你信不信!」
聞言,亓殷眼神定定地看著她,半響都沒能眨上一下。
「你,你,你這個小娘子,求籤怎可如此不虔誠?」
一旁直接被虞嬌這麼個騷操作給震驚到了的聞人無忌,滿臉氣憤,雙手顫抖地指向正對面的女子。
聞言,捏著靈簽的虞嬌抬眸看他,笑了,「世人求神拜佛也好,算命卜卦也好,之所以虔誠為的就是想要有個好的結果。若是不論如何虔誠,結果都是不好的,那就說明心再誠也無用。既如此,信命何不信自己?」
「我不相什麼天命註定,我只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虞嬌難得中二了一把。
更何況依照他們現代人的算命準則,不管是東方的測字六爻,還是西方的星座塔羅,亦或者是微博上的錦鯉轉發,永遠都是說得好的我就深信不疑,說的不好的就通通打成封建迷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虞嬌就一直都是這樣。
放完這樣的話,手中還拿著靈簽,不耐煩再聽男主逼逼,虞嬌拉起亓殷的手便往前走去。
跟在一側,亓殷緊盯著虞嬌因為走得太快,而上下翩躚的衣袂,鼻尖嗅著來自對方身上淡淡的柔香,被虞嬌握著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很快忽的一收緊,冰涼的掌心便立時觸到一片溫熱。
真的,很熱。
直到兩人快要走到街邊的一個拐角之時,男人這才轉頭深深地看了打扮成老道的聞人無忌一眼,眼底殺意一掠而過。
徒留仍站在卦攤后的聞人無忌面上搖頭嘆息地目視兩人離開,實則心裡早就咆哮起來。
這到底怎麼回事?為何這世上還會有這種女人!
她不過一個以色侍人的女子罷了,說起話來卻比男兒郎還慷鏘有力,還我命由我不由天,聞人無忌差點沒被她給氣死。
這一回好容易找機會從軍中偷跑出來,卻沒想不僅沒在虞嬌與亓殷的中間安下一枚暗刺,為他以後靠近引誘虞嬌打好基礎,還……還因此……催生了二人的感情!
簡直是,吃力不討好!
看來以後還需再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怕是計議不了了。
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換回長德小宦官裝扮的聞人無忌剛踏入臨時駐紮的營地,心頭便立刻升起一股極度危險的直覺來,這樣的直覺使得他完全顧及不上自己的身份是不是被人發現,立即掉頭往外跑去。
也虧得他退得夠快,男子幾乎前腳剛避開,後腳便立刻不知道從哪裡飛出幾根暗箭,狠狠釘在他原先站著的位置處,利箭箭羽微顫,嗡嗡作響。
可以說只要遲上一步,聞人無忌便只剩下個血濺當場的結局。
這使得完全不曉得自己到底哪裡出了紕漏的男子,當即渾身上下,寒毛倒豎,連滾帶爬地直往外逃去,背後追來的馬蹄聲卻連綿不絕。
他到底,出了什麼錯?
聞人無忌表情扭曲而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