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晚上,葉紅衛把孩子們都喊到了東屋裏麵,把門一關。
壓低了嗓音,“過來過來,都過來!”
他這般嚴肅的樣子,讓葉魚他們都嚇了一跳。
葉魚脫了鞋子,跳到了炕上,“爸,怎麽了?”
葉紅衛從棉衣的裏兜裏麵,掏啊掏,從裏麵掏出了一個紙包,紙包裏麵包著六塊桃酥。
他心翼翼的把桃酥擺在了炕上的桌子上,低聲,“這是人家給我的,我瞧著分不開,所以就沒在飯桌上,剛好你們兄妹四個分一分,想想是妹妹,她兩塊,你們兄弟三個一人一塊!”
“剩下的一塊,給你媽留著!”
桃酥是金貴玩意啊!
不止要花錢買,還要出糕點票,關鍵是那供銷社還沒貨,就這幾塊桃酥,還是葉紅衛承了人家大情,才弄到的。
這不!
他也有私心,這種桃酥,他家孩子都沒好生的吃過幾次,欠的很,他就更不可能,拿著桃酥,去給幾個兄弟的孩子們吃了。
到底,葉紅衛這人,也有自己的心思,他是雖然是葉家老二,但也是二房的男人,更是孩子們的父親,有什麽東西,他自然要先緊著自家孩子們的。
“哇!”葉魚眼睛一亮,拿了一塊桃酥,放在鼻子下麵聞了聞,“爸,這桃酥可真香甜啊!”
還沒吃!
光聞著味,就是一股子的甜香味。
葉紅衛點點頭,“可不是,聽做玩意加了什麽白糖,牛奶雞蛋清,都是好東西,你們都還是孩子,正在長身體,要多補一補!”
葉魚把一塊桃酥掰了一半,先塞了一部分到了葉紅衛的嘴裏,剩下的,才拿在自己手裏,口口的吃著,邊吃邊,“這桃酥真好吃!”
吃完桃酥,手指上海沾著桃酥的沫沫,油油的帶著香氣兒。
葉魚也不嫌棄,直接挨個舔了過去,仿佛這樣,就能在多嚐一遍桃酥的味道了。
葉驚蟄他們齊齊的點了點頭,甜甜的,香香的,回味無窮。
不過,和葉魚比起來,他們三個哥哥,都隻是掰著的一點點桃酥,嚐了嚐味道,剩下的都悄悄的放了起來,打算等改妹妹餓的時候,拿出來哄她。
他們的動作,哪裏瞞得住葉紅衛的眼睛。
葉紅衛瞧著心裏不是滋味,他摸了摸自己口袋的工資,很快就做了一個決定,,“給你們的,你們盡管吃,過兩,爸爸給你們多弄一些桃酥回來,讓你們吃個夠!!”
葉魚驚訝的瞪大眼睛,聲勸,“爸,這桃酥好貴的,我們不要!”
雖然才掙回來了一百塊錢,但是要精打細算花的,不能這麽謔謔。
“爸爸漲工資了!”葉紅衛摸了摸葉魚一翹一翹的卷毛,“爸爸不止要讓你們吃上桃酥,將來還要你們每都喝麥乳精!”
“漲工資了??”至於什麽桃酥,麥乳精,則被孩子們下意識的忽略了。
葉魚他們都高興壞了,轉念一想,有了這次的事情,自家爸爸就算是不漲工資也難。
葉紅衛點頭,“是啊!楊礦長特意跟財務科交代了,給我從三十二塊五漲到了四十五塊!”要知道,這四十五快在朔州煤礦,可是一個高級技術員才有的工資咧!
而他不過是個下到礦底下的普通工人而已,這已經是看在了大的麵子上。
葉魚掰著指頭算,“那豈不是,兩個月就有一百塊錢的工資了??”
葉紅衛點了點頭。
蔣秀華擰著他的腰,嗔怪,“這麽大的事,你真是一丁點都不透露的!”
葉紅衛嘿嘿笑著,“這不是想要給你們一點驚喜嘛!”
頓了頓,他猶豫了下,但還是決定給孩子們上一課,“我漲工資的事情,你們都不許出去,爸這邊上交工資,還是按照以前三十二塊五來交,剩下的錢,爸攢著,每個星期給你們改善一次夥食,還有驚蟄,你要去礦裏麵讀書,也要換身好衣服了,開了春,想想的衣服也短了一截,也要做一套了!”
葉家的孩子沒能去朔州煤礦讀書,主要是他們沒得房子。
葉紅衛在朔州煤礦上班這麽多年,也沒排到單位的分房。
再加上,他們一家子又住在紅星生產大隊,戶口也掛在大隊裏麵,孩子們根本無法去朔州煤礦讀書。
可是有了楊礦長的吩咐,這就是走的特殊通道了。
至於房子,這不是事,就算是楊建開同意,還要工會那邊核準,但是對比上學名額,就不一樣了。
其實,葉紅衛也有自己的心思,錢全部交上去了,能分到自家孩子手裏就不多了。
就比如,今晚上這蹄髈一樣,若是隻有他們一家人,保管幾個孩子吃的滿嘴油流,但是因為沒分家,整個葉家的人都住在一塊,真正能分到孩子嘴裏的東西,就特別少了。
葉驚蟄,“爸,不用給我準備衣服!”頓了頓,他看了一眼葉魚,“把名額還是給妹妹吧,我不去礦裏讀書!”
這句話他早都想了。
憋了一晚上。
終於出來了。
“不行!”葉魚第一個站出來反對,“大哥,你必須去朔州煤礦讀書!”頓了頓,她指了指葉朝陽和葉朝星,還有自己,“我們以後肯定也會去朔州煤礦讀書的,你先去,先去占地盤,等我和二哥三哥去了,你到時候要罩著我們!”
葉魚人不大,起話來,口氣倒是不。
兄妹四個,都去朔州煤礦讀書,哪怕是葉紅衛,也沒不敢想過。
不過,葉魚這一提,他也有些了想法,自己要好好掙錢了了,爭取把幾個孩子都送到礦裏麵去讀書。
——
隔壁正屋,住著的是大房一家子四口人。
晚上,盧鳳蘭沒吃飯,這會肚子餓的燒心,有些睡不著,她翻來覆去的折騰。
可把葉紅忠給折騰毛了,“你身上長刺了啊!這大晚上的不睡覺!”
盧鳳蘭難受,“我餓!老葉!我好餓!”
“餓!你也忍著,誰讓你得罪了娘!”葉紅忠沒好氣的拽過被子,翻了個身,準備繼續睡覺。
盧鳳蘭心涼了半截,“我哪裏有得罪娘啊!我不過是、不過是想給我們家良書爭取下讀書的機會!”
頓了頓,她伸手戳了戳葉紅忠的脊梁背,壓低了嗓音,“我們家良書成績有多好,你是最清楚的,可是他成績再好,也架不住學校差啊!
要是、要是咱們家良書能去朔州煤礦讀書,那肯定是穩穩的能上高中的,這上了高中,大學不就有了嗎?
指不定我們就是大學生的父母,退一萬步,沒考上大學,那也還是個高中生,這留在朔州煤礦當個幹事,吃上供應糧更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老葉,你你難道就真的一點都不動心?”
黑暗中。
葉紅忠的呼吸也加重了幾分,他是葉家老大不錯,但是葉良書是他親兒子,和葉驚蟄這個隔房的侄兒子比起來,到底是有輕重的。
而且,他又是大隊長,若是在有個大學生的兒子或者朔州煤礦幹事兒子,這都是頂頂榮耀的事情。
還別。
葉紅忠心動了,但是想到自家老太太那火熱的心又涼了下去:
“娘、娘不會同意的!”
“再了,驚蟄也是我侄兒子,我不能做這種欺負人的事!”
他到底還是有良心在的。
盧鳳蘭翻個白眼,“娘是不會同意,但是你也是紅衛的親大哥啊!爹當年走的早,下麵幾個兄弟,全靠著你當大哥的照顧著,都長兄如父,你要是去跟紅衛提,紅衛肯定不會拒絕的!”
葉紅忠默了默,“讓、讓我好好想想——”
旁邊的葉良書醒了,他的眼睛亮的驚人,下了一劑猛藥,“爸,媽,我要是能去城裏讀書,甭管是考大學還是留在朔州煤礦吃供應糧,我肯定、肯定都會把你們都接到城裏麵去享清福,讓你們也吃上細糧,頓頓肉的日子!”
這就好比是一張大餅。
好大的一張餅。
讓葉紅忠和盧鳳蘭兩人的呼吸又加重了幾分,吃細糧,頓頓吃肉,還能住在城裏麵,這得多榮耀啊!
盧鳳蘭伸手捏著葉紅忠腰間的軟肉,“老葉,你瞧瞧兒子多爭氣啊!咱們當父母的還能在後退嗎?”
葉紅忠沉默了,“我明就去找老三叨叨!”
有了這話。
盧鳳蘭和葉良書兩人都鬆了一口氣。
突然。
不知道是不是他們錯覺,那黑暗中的橫梁上,簌簌的掉下來了幾個東西,砸在了被子上,噗嗤一響,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在安靜的黑暗中,卻格外的清晰。
“老葉,是什麽掉下來了?”盧鳳蘭伸手去摸,就聽到一聲響徹屋邊的尖叫聲,“啊!軟的——會動——”
接著,不止是盧鳳蘭。
連帶著葉紅忠和葉良書兩個人,也嚷嚷起來。
掉下來的是蜈蚣,蜈蚣爬過皮膚,仿佛幾十隻腿在皮膚上蠕動,雞皮疙瘩就不自覺的起了一身,他們稍稍一動,蜈蚣就準確無誤的張嘴咬了下去。
劇痛感傳來。
讓大房的尖叫聲也越來越大,直到,把葉家其他人也驚動了過來,點了煤油燈,那亮光瞬間照亮了整個屋子。
接著,大夥兒就瞧著了令人驚嚇的一幕。
大房的暖炕上,爬滿密密麻麻的蜈蚣。
而葉紅忠、盧鳳蘭和葉良書他們身上,也還爬著幾隻,在上下走動。
更甚至,被蜈蚣咬過的地方,一片紅腫。
“老大家的,你們做啥缺德事了??”周秀英有些納悶,這季節襖子都還沒脫掉,哪裏來的蜈蚣?
葉紅忠要哭了,“娘——沒啊——”
這話一,他們就想起來了,自己先前的壞心思。
大家驚恐的看向葉魚他們。
莫非,二房的人能監聽到他們話??
才故意報複扔的蜈蚣??
不可能。
這個季節哪裏來的蜈蚣,更不可能報複扔蜈蚣了。
一時之間。
葉紅忠他們又驚又怕的,身上被蜈蚣咬過的地方更痛了。
痛到了心坎裏麵。
讓人直抽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