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顆星星
席默琛跟沈世玲打過招呼，把沈千星帶走了。他沒要紀雲熙那三百萬，而是讓她捐給拍賣會的主辦方，當然是以席紀兩家的名義。他們走後，沈世玲見女兒還愣愣地站在原地，氣不打一處來：“當年要不是你疏忽大意被沈千星挖了牆角，今這個席太太的位置就是你的，紀家會成為席瀾集團的親家，我們母女也不用每看你爸的臉色了！”
她恨鐵不成鋼，氣呼呼地走了。
紀雲熙妒火中燒，很不甘心，旁邊伸來一隻不安分的手，曖昧地從上而下摸了把她的腰，與此同時，一個邪裏邪氣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還沒對席默琛死心呢？”
紀雲熙差點尖叫，反手就是一個耳光扇過去，卻被人牢牢抓住手腕。
“想打我？”對方似笑非笑，眼神卻是冷的。
紀雲熙被衛英糾纏了兩年多，看見他這種眼神就禁不住渾身發抖，她用力掙脫束縛，驚慌失措逃掉了。
同行的人在一邊看好戲，忍不住：“紀家養的兩個女兒，我覺得還是姐姐更漂亮一點，衛少怎麽偏偏對這個妹妹念念不忘？”
“你沈千星？那種乖乖女老實又無趣。”衛英反複揉搓幾根手指，似在回味女人肌膚的滑膩，他眯著眼看紀雲熙慌張離去的背影，舔舔嘴唇，“我喜歡作的，操起來帶勁。”
*
席默琛不常參加此類活動，但他外形太過出眾，五官又極具特色，不少人一眼就認出他的身份。那些西裝革履的商務人士過來寒暄，沈千星下意識想回避，男人察覺到她的意圖，中斷了和別人的談話，轉過頭來囑咐她：“不要走遠。”
在外人麵前，沈千星還是扮演那個乖順聽話的妻子，輕輕嗯了一聲，就在附近逛了會兒。
她最近被琳達帶去各種社交場合拋頭露麵，已經被許多人對上號了。但凡有想跟席家搭關係的，看到她獨自一個人，當機立斷撇下正在交談的對象，笑語盈盈地迎上去。
沈千星沒看兩眼夜景，身邊就圍了一圈人。
“剛剛看到席少爺也來了，是來接沈姐的吧？你老公可真疼你。”
“紀家母女經常在外麵嚼沈姐的舌根，沈姐配不上席少爺，可我們明眼人都能看出，席少爺是真心寵自己太太的。”
“這兩位當然是真愛啊，不然當初席少爺怎麽會在自己的生日宴上就和沈姐……”
“咳咳！”話題敏感，旁人迅速救場，“情到深處、情難自已，明席少爺是很愛沈姐的。”
“為了跟沈姐結婚，席少爺還跟席總吵了一架，這份對愛情的堅守太讓人羨慕了，希望我也能遇到這樣待我的男人。”
……
光鮮亮麗的名利場藏不下什麽秘密，往事就這樣被她們翻了出來。
兩年多以前，席默琛二十二歲生日，紀家來了兩位姐，更引人注目的那一個是紀雲熙。沈千星是寄住在姑姑家的親戚，白了她那會兒和古代大姐的跟班差不多，根本沒多少人在意。後來發生的事情超出所有人想象，席默琛中途離場好久都沒回，大家一路找過去，在他床上發現了衣衫不整的沈千星。
不久，他們結婚了。
這事在圈裏流傳了好久，沒錢沒勢的窮丫頭爬床上位，麻雀飛上枝頭成了鳳凰。沈千星這個人早被他們翻來覆去嚼了無數遍舌根，所有人都知道席默琛結完婚就出國了，把沈千星一個人扔在S市，席家也不讓她出來走動，這兩年幾乎查無此人，圈裏心知肚明，沈千星在席家就一種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今夜，S市的江上遊輪聚集了很多名流。這麽多雙眼睛看著，席默琛不但出現在酒會，還對沈千星很親密，完全不像先前流傳的那樣，沈千星在席家隻是個擺設。於是就有了剛剛這一幕，笑臉如花的姐妹團簇擁著沈千星，把她和席默琛的愛情誇出了花兒。
沈千星默不言語，這麽多年寄人籬下，她已經習慣了接受別人的目光和指點，但這些話還是勾起了她往日的思緒，忍不住望向那邊的席默琛。這個男人膚白發卷，麵容俊美，西裝用料考究，裁剪得十分合身，將他清雋內斂的氣質襯得無比出眾，站在遠處注視他，就好像在欣賞一塊美玉，上麵落滿皎潔的月光。
當年她從席家跑出來，羞愧難當，躲在哥哥懷裏哭泣，後來別人告訴她，席默琛當眾對席夢喜歡她，想和她結婚。
於是她嫁了，奔著虛無縹緲的愛情而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目光太過於赤/裸，男人意有所感，隔著人群看過來。
兩相對視。
席默琛插著口袋走過來，微微挑眉：“看什麽？”
沈千星有點不好意思，後知後覺地問：“你一個人來的嗎？”
“韓助理不舒服，去洗手間了，不用管她。”
“哦。”其實……她本來還在生氣的，莫名其妙就跟他結束了冷戰，和解的過程太過自然，沈千星都沒弄太明白，有點不甘心但又不好意思繼續像前幾那樣對他實施冷暴力。
她愣神的時候，男人喚她：“沈千星。”
她抬頭，席默琛伸出手來，微藍眼眸溫潤有光。
“該回家了。”
*
車裏，琳達坐在前排跟老公打電話，聽這個意思，二叔和三叔過幾就都要回來過年了。窗外風景掠過，男人倚著真皮靠背，正在閉目養神。沈千星的手機在嗡嗡地響，黃馥雯和童顏都給她發了信息。今晚上，遊輪衣香鬢影，外麵的世界也是滿目浮華。微博之夜，#趙蔓摔倒#、#趙蔓火焰裙#雙雙上了熱搜。
“我的電話快被打爆了！！！”黃馥雯在微信上狂發感歎號，“明年我們要發財了！！！”
琳達話的聲音蓋過了一切，沈千星瀏覽完所有信息，找個自己覺得舒服的時機開口：“默琛，那個青年服裝設計師大賽有什麽條件？”
席默琛有點累，眼睛都沒睜開：“問這個幹什麽？”
沈千星張口就來了句萬能的：“我有個朋友……”
“那跟你一起逛街的？”
沈千星遲疑著，點頭。反正黃馥雯早就要做sunsar的合夥人，代表一下品牌完全得過去。
“客戶推薦給我們，設計部門審核通過，就可以參加海選。”
沈千星“啊”了一下：“這麽嚴格……”
席默琛不以為然：“席瀾集團會跟前三名設計師簽訂為期一年的合約，所有作品會通過我們的平台推薦給全世界，他們在席瀾旗下還將擁有獨立工作室，金獎設計師的品牌啟動資金高達五十萬美元。這種規格的比賽，什麽樣的入選條件都不算嚴格。”
沈千星聽得心潮澎湃，早忘了自己就是席瀾集團繼承人的太太，而是站在一個懷揣夢想的新人設計師的角度，對他描繪的一切充滿向往。
她滿腔熱血，耳邊卻傳來席默琛的一哂：“先讓你朋友把衣服賣給席瀾的客戶，到時再來找我談。”
“……”
這語氣，突然就高高在上起來了。字裏行間流露出一種“現在就想走後門遠著呢”的味道，幹什麽，這人看不上黃馥雯網紅的身份嗎？
衝席默琛這態度，沈千星剛剛好轉的心情又變壞了。
晴了雨停了你又覺得你行了是嗎？
哼。
回家沒幾，席默琛的兩個叔叔陸續抵達S市，二叔全家都從歐洲過來了，唯獨席夢缺席了今年除夕，席奶奶對此很不滿。不過她有兒孫繞膝，家裏氣氛融洽，還是個喜氣洋洋的老太太。
席夢和家人視頻通話，六十多歲的女人一點都不顯老，臉上皺紋很少，還化了濃妝，眼神淩厲，充滿威嚴，看起來像四十。作為席家的掌門人，她連除夕夜的電話都在交代公事，樁樁件件，逐一指名給家裏後輩。
席瀾集團盛名鼎鼎的藝術總監和歐洲大區掌權人站在席奶奶身邊，大氣不敢出，瞧著比另外三個輩還要怕席夢。
沈千星陪席默琛站在人群後麵，等了好一會兒，還沒聽席夢叫自己兒子的名字。
席奶奶：“行啦夢，他們都清楚了，還有什麽話要跟默琛嗎？”
席夢坐在歐式風格的辦公室裏，身後綠樹環繞，神情漠然：“不用了，他知道該怎麽做。”她看一眼席默琛，不一會兒又把目光轉向他身邊的沈千星。那個瞬間，沈千星連後背都繃緊了。
最終，席夢什麽都沒，關掉了視頻。
兩位叔叔從被姐姐管教，這時都鬆了口氣。二叔常駐歐洲，還沒搞清楚席夢為什麽要離開S市，跟三叔打聽，三叔回答：“姐姐在閉關，你最好不好去打擾她。”
“閉什麽關？”二叔皺眉，“她是去找靈感了嗎？難道她還打算複出重新做設計？”
三叔：“我們最近確實聊了很多新設計的靈感……”
他們話的時候，沈千星看向身邊的男人，輕聲問：“默琛，母親跟你過什麽嗎？”
“沒有。”席默琛走到長桌的另一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酒。
二叔：“她跑出去這麽久，總部隻有默琛一個人，怎麽忙得過來？”
三叔：“不是還有我們？宣廷、宣懿也是大人了，他們負責的板塊都做得不錯，默琛要是忙不過來，完全可以把事情分給他們。”
二叔笑笑，看著席默琛：“對，都是一家人。”
沈千星有點坐不住了，站起來：“我去給大家切水果。”
她從步入式冰箱裏挑了幾個水果出來，端到西廚去切，一顆蘋果骨碌碌滾出去，剛要去撿，卻被另一隻手搶先了。沈千星抬頭，看見席宣廷站在那兒，禮貌地開口：“大哥。”
席宣廷是席家輩裏最年長的，常年待在歐洲，氣質養得沉穩瀟灑。他把蘋果扔到半空再接住，：“這些事交給傭人做就好了。”
“沒關係，我閑著也是閑著。”沈千星繼續切水果，她頭低下去，脖頸曲線優美，白皙如鵝。
席宣廷把蘋果放在她手邊，突然靠近：“我怎麽覺得默琛對你不太好。”
“大哥誤會了。”沈千星捏著水果刀，跟他稍稍拉開距離。
“剛剛吃飯的時候，你們連眼神交流都沒有。”席宣廷，“你知道默琛看了你幾次嗎？”
“我沒注意。”沈千星抿唇，那麽多長輩在，她拚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還來不及。
席宣廷笑了笑：“承認吧星星，你沒那麽喜歡他。”
“大哥為什麽這樣？”沈千星反駁，“默琛對我挺好的，他會幫我照顧爸爸和哥哥，我很知足。”
“如果隻是這樣……”席宣廷意味深長，“席家誰又不可以呢？”
沈千星愣神間，他已經出去了，在門口撞見麵無表情的席默琛，兩個人擦肩而過。
席宣廷笑笑：“隨便聊聊。”
席默琛站在原處，西廚島台那邊的女孩撿起蘋果，看著它出了會兒神。她把蘋果切成瓣，擺成好看的形狀，淋上肉桂粉。
端著果盤出來的時候，她終於發現門口站著席默琛，微微詫異：“默琛，你找我？”
男人定定地看著她，微藍的眸子看不出什麽情緒。
好一會兒。
“看煙花了。”他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