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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旭日東升,今日氣晴朗。


  山村內的張不惑如以往一般早早為稚童們上起了蒙學。


  由守和山下來的王明禮,道了一聲福緣我來矣,繼續向東而去。


  蒙學堂內,稚童們雙手規範地疊在桌麵,挺直腰板,聚精會神地聽著先生講課。六七歲的年紀,正是愛玩的時候,之所以能保持這麽好的課堂紀律,多得了在窗外負著手監督的老村長,不然以年輕先生連教鞭都舍不得用的溫和性子,指不定得亂成什麽樣。


  老村長過了今年就六十有八了,稍微有點駝背,身子骨本來是不太好的,但自從每早上按時來監督蒙學後,整個人都精神煥發了許多,連駝了許多年的背都似乎直了些許。


  堂內,年輕先生開始講課,柔和的嗓音響起,像是有魔力一般,縈繞在耳中,令人心神向往。


  “今先生要給大家講的是:卑從心中起,傲自骨中生。”


  “意思就是,自卑,是從心中來的,取決於你自己心中怎麽想。而自傲,是在骨子裏的,需要你長年累月一點一滴的累積它銘刻進骨子裏,這方才能成就傲骨。”


  “是否自卑,取決於你自己心裏麵怎麽想,然而想法是多變的,也是很容易就會被改變的,有可能你經曆了某些事情,會使你突然間感到自卑,這是很正常的,因為這就是人心。但你要明白,自卑從何而來?方才先生,卑從心中起,自卑,便是從你自己的心裏麵來的,自卑,是你自己覺得你自己不如人,但你要記住,僅僅是你自己覺得你自己不如人,而已。”


  “這便是人心,複雜多變,如果不夠堅定,就很容易受道外界諸多因素的影響。”


  “自卑,究其根本,就是自己內心不夠堅定。”


  年輕先生到這裏頓了頓,雙手撐在講台上環視堂內,眼神一下子從溫和變得銳利,同時語氣亦是加重。


  “傲自骨中生,這個傲,並不是指傲氣,而是指傲骨。”


  “傲氣浮於表,傲骨銘於髓。”


  “人有傲氣,易敗。”


  “人有傲骨,不折!”


  “前麵到,卑從心中起,究其因是因為內心不夠堅定,可若一身錚錚傲骨,有此骨架,何愁內心不夠強大?”


  年輕先生再一頓,緊接著下一刻聲若驚雷,直擊人心。


  “固,若心中有卑,可曾問問自己,骨中可少三分傲?!”


  話音落下,年輕先生深深吸氣呼氣,沒有再開口。


  堂內,寂靜無聲,諸稚童雖是半知半解,但卻是心中震撼至極,這一大段話語,已經隨著年輕先生出口而深深印在了他們內心深處,雖然現在年紀還不能理解,但隨著他們年齡增長逐漸長大,今這席話,將會影響他們往後一生。


  窗邊,駝背負手的老村長,眼神恍惚,不知記起了什麽,麵露追憶之色,卻又麵帶苦楚。


  自卑這個東西,無形,但卻是真實存在,而且可怕的是,還十分普遍。有句話是這麽的,別人我不行,但我起碼自己要認為我自己行,若是連你自己都認為自己不行,那麽整個人就廢了。今張不惑之所以要講這個,就是因為希望這群從生活在大山深處的孩子,在日後的人生中,若是有機會走出大山走向到更廣闊的世界,不會在見識到精彩後,因為出身不佳而感到自卑,而是能具備一身錚錚傲骨,自強不息。

  這也是張不惑想對自己的,既然選擇了踏上這條修真路,那麽自己這個半路出家的野路子,各方麵條件必然是比不上各大仙門出身的之驕子,所有的,唯一身錚錚傲骨,和一顆勢必登頂的決絕之心。


  待堂內的一眾稚童們逐漸回過神來,張不惑這位年輕先生繼續了他今的課堂。一直至接近正午,方才結束了上午的蒙學堂。


  稚童們三五成群,興高采烈地回家。


  老村長用力直了直托著的背,從外麵走入堂內,對張不惑行了一禮,道:“老朽衷心感謝張先生對本村授業之恩。”


  張不惑側身沒有受這一禮,雙手將老村站扶起,“當日來此,便是好以此換飯食一頓,叨擾多年,村中每日飯食不曾虧待,張某自該盡心盡力。”


  老村長搖頭,“山中粗茶淡飯,怎能勞先生掛在嘴邊。”


  張不惑搖了搖頭,轉過身,望著一個方向,好一會,方才重新轉過身來,沉默片刻,終是道:“村長,麻煩通知一下村裏眾人,下午的習槍可能要取消了,明的蒙堂,可能也上不了了。”


  老村長一愣道:“張先生是?”


  張不惑指了指方才所看的方向,道:“事情加身,我不日便要離開。”


  完,張不惑默了默,再補了一句:“我便不去跟大家告別了,麻煩村長了。”


  張不惑不喜離別。正如來到山村是悄悄地來,現如今要離開,同樣也是悄悄地離開。


  老村長眼中閃過一絲落寞,但緊接著滿是皺紋的臉變得肅穆,鄭重再行一禮:“老朽,衷心感謝張先生為我村孩童啟蒙,教我村青壯習槍,先生在此五年,惠及我村三代,此番大恩大德,老朽無以為報,雖老朽虛長幾歲,但這一禮,先生該受。”


  張不惑這次沒有側身,微笑著了句自該盡心盡力,再次伸出雙手將老村長托起。


  這一刻,那未曾圓滿的心境,似乎圓滿了一些。


  往後的日子裏,時間證明了老村長這句先生在此五年,惠及我村三代沒有錯。十五年後,當年那個叫虎子的稚童,也就是當年獨自去問了張不惑什麽叫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的稚童,真的走出了大山,憑著今所言的一身錚錚傲骨,不為出身而卑,在外界那滾滾紅塵中闖出了一番成就,最終回饋家鄉,為後輩走出大山做好了鋪墊,真真正正是惠及了全村三代。
——

  出村往南二十裏,是一處山明水秀之地。


  此地有一譚,譚中碧水如鏡,將旁邊巨石上盤膝打坐的張不惑倒映在水中,隨微風輕輕蕩漾,巨石上的張不惑,在此打坐已有一月。


  體內氣機大圓滿後,張不惑也算是一隻腳都踏上了修真路的人,前段時間心有所感,有人鎖定了氣機在尋自己而來,今日愈發強烈,想必是尋來之人已不遠矣。沒感覺到有惡念,倒是隱隱有種福緣將之的感覺,所以張不惑才會在一月前跟老村長告別離開了山村,在此等候這個尋來之人。

  此時感到福緣將之,無非隻有一種情況,欲進階先矣。也幸虧張不惑這五年修心有所成效,才能在此穩坐釣魚台,靜等福至。


  另一邊,王明禮禦劍而來,亦是同樣的感覺到離這東方福緣愈來愈近。


  “隱於山林,竟有如此雅興,莫不是老頭子一個?”


  負手立於劍上的王明禮摸了摸下巴,下山之後便不惜大量耗費體內氣機,禦劍全速趕來,很是好奇這般福緣是怎樣的一個人。


  “不過話回來,我也是從山上下來的,這隱於山林的福緣,指不定也是一個如我這般的帥夥。”


  王明禮心中這般想著,體內氣機鼓動,腳下飛劍頓時速度暴漲。


  世間之事便是如此玄妙,丁一道人視張不惑為福緣,於是冒著抵抗意的風險,開一線機助其修行。大日仙門亦視張不惑為福緣,於是派出了周英勳去殺人。現如今情況倒是有些微妙,守和王明禮視張不惑為福緣,而張不惑亦視王明禮為福緣。


  若是將張不惑比作半路出家的野路子,那麽王明禮就是正兒八經的大仙門出身的之驕子,也不知兩人相見會是怎樣一副景象。


  不過這方景象很快便會揭曉。


  王明禮一路加速,傍晚時分,終是到達了張不惑所在的山林。於此同時,張不惑亦是睜眼抬頭,正好看到收起飛劍從空中一躍而下的王明禮。


  “竟是這般年輕,好一個儀表堂堂的修道中人。”張不惑心中暗讚一聲。


  王明禮落到地上,定睛一看,亦是在心中暗讚:“不愧是與我有緣之人,當真是溫文爾雅品貌非凡。”


  兩人對視在一起,皆是蘊含笑意,卻是誰也沒有先開口。


  王明禮落地後,並沒有收斂體內氣機,周身氣機鼓蕩,以他為中心散發而出,山林間頃刻間刮起了大風,草木巨樹,枝搖葉晃。


  張不惑笑了笑,亦是散發出氣機,卻隻護住周身三尺,沒去壓製,任由周邊動蕩。


  不一會,倒是王明禮先忍不住,先開口道:“我從南向東而來,尋一福緣。”


  張不惑笑道:“福緣何在?”


  王明禮伸出一指,指了指地麵:“福緣在東。”


  張不惑笑問道:“在東何處?”


  王明禮手指上移,指向張不惑:“福緣在你。”


  張不惑笑意更盛:“究竟在東,還是在我?”


  王明禮笑了笑,再道:“你在東,福緣便在東。”


  張不惑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如此來,福緣在我矣。”


  罷,張不惑從盤膝而坐的巨石上下來,斂起笑意,抱拳鄭重道。


  “張不惑,見過道友。”


  王明禮收斂起氣機,山林瞬間恢複平靜,同時亦是斂起笑意,鄭重抱拳回道。


  “守和山上來,閑人王明禮。”


  “在此,見過道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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