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珠釵兩斷
南宮隆走遠後,那黑影歎了口氣也隨後離開了。
這時的夜又恢複了初始的寂靜。
反射著月光的清冷大石後麵,這才走出了一個弱小的身影。
身影埋低了頭,蜿蜒的發絲還有點潮意,垂下來遮住了她的臉龐;她一手搭在石頭上,一手無力下垂,單薄的背脊正在瑟瑟發抖。
“邪嬰嗎?”她帶著哭腔低聲輕問,身邊卻空無一人。
“因為我是邪嬰,所以爹爹和娘親才不要我的嗎?”一滴淚水滑落,滴在了即將枯萎的草地上。
想起離家那日爹爹清冷的表情,好似恨不得她快點離開,就連一句再見也沒對她說;而自己的身母也隻顧著哄那哭鬧中的弟弟,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所以大家才對我愛理不理的嗎?”她哭著呢喃,聲音似乎是在咆哮。
一轉身,向遠處更黑暗的地方跑去。
她要找個地方發泄她的苦楚。
當夜過了一半。
風鈴在草叢裏哭著睡著了。
她蜷縮著身軀抱著雙膝,夜風微涼撫摸著她。
一盞燈籠由遠及近緩緩走來,一同到來的還有那清脆的呼喚聲。
“風鈴,風鈴你在這嗎?”
若悠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捂在嘴邊叫喊,眉頭鄒著,很是著急的樣子。
風鈴說是出去吹風,卻久久不見回來。
深更半夜的,她一個女孩子多危險啊。
“風鈴,風鈴。”若悠一邊走一邊喊,腳邊草叢裏好像有什麽被驚走了,同時也把若悠嚇了一跳。
“風鈴。。。嗚嗚”若悠帶著哭腔。
她膽子本來就不大,近來還總是做一些噩夢,夢裏的自己一遍又一遍的死去,死法千奇百怪,慘不忍睹;死後還變成了嗜血怨鬼,那樣子可怕及了,每次都會被哭著嚇醒,都會被汗侵濕衣襟。
“風鈴,你快出來啊,嗚嗚!~~~”即便是害怕,她也不放棄找尋風鈴的步伐。
又是一隻驚鳥飛走,若悠大叫一聲繼續邊喊邊哭。
“你在這幹嘛?”風鈴清冷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即便聲音冷得凍人,可在若悠聽來卻是最美妙的佳音。
“嗚嗚,風鈴。”若悠丟下燈籠轉身,一把撲過去抱住了她:“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
“以為我什麽?”對上若悠的熱情,風鈴卻表現的無動於衷。
“沒什麽,沒什麽,我們快回去吧。”若悠揉了揉眼眶,一手拉著風鈴,一手撿起燈籠,急急的往回趕。
她真的被自己的噩夢嚇怕了,片刻也不想在這黑暗中停留。
“若悠。”風鈴任由她拉著自己疾步前進,盯著他的側臉悠悠的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的家人因為某些原因而害怕你,你會怪他們嗎?”
風鈴的眸光淡了淡,有點受傷。
若悠的腳步也在不知不覺中慢了幾分,她低下了頭,淒婉一笑:“不會,她怕我什麽,我改便是,改到她不怕為止。”
“你不恨她們嗎?”風鈴表現的有點激動:“她們就那樣拋棄你,你難道不恨嗎?”
“拋棄?”若悠一愣:“沒誰拋棄我啊。”
風鈴這才發現自己好像失了態,倔強的撇過臉,也不再說話,率先向前走去。
若悠還在回味她之前的話,等反應過來時風鈴已經走出一些距離。
於是邁著步子追了上去:“風鈴等等我。。。”
“風鈴。”若悠拽著她的袖子,有點氣喘:“你剛剛說的是自己麽,是你自己被家人拋棄了嗎?”
“沒有。”風鈴吼出聲,激烈的甩開若悠拽著她袖口的手,一路小跑回到了屋,路上有一些晶瑩的液體落下。
“才沒有,自己才沒有被家人拋棄了。”風鈴捂著口鼻奔跑,心裏不屈的暗想,明明是自己拋棄了家人,是自己嫌棄娘親隻是個姨娘,不得寵,所以她便拋棄了一家人跑了出來。
不是,絕對不是家人拋棄了自己。。。
風鈴倔強的含著淚,即便深知自己是被拋棄了,卻也不肯承認。
“風鈴。”若悠感同身受的望著她。
雖說當日娘親緊緊護著自己,可是身為父親的若正天,卻是要人將自己活活打死。
那不是比被拋棄來得更加殘酷嗎?
“那我們好好加油吧。”若悠突然換上了燦爛的笑臉,鼓舞道:“她們不是怕我們嗎?那我們好好加油,做一個可以讓他們自豪的人,那樣他們就不會怕我們啦。”
若悠安慰著她,腦海裏同時閃過萩兒驚恐的表情和若正天的絕情。
她會為了萩兒改變自己,做一個讓她不害怕的自己。
可是若正天。。。
若悠眼底一絲血紅的暴戾悄悄閃過。
即便是當初有幸沒被打死,沒成為怨鬼,可等她強大了,也必定要叫他永無寧日!
“做一個讓她們自豪的人嗎?”風鈴愣了愣。
隨後眸光一狠。
她偏不!
她不是再世邪嬰麽,不是怨念衝天麽?
那她就認認真真的做一個稱職的邪嬰,叫那些辜負她的人一點一點的嚐到她的厲害。
她才不要委屈自己去取悅別人。
竟然她是邪嬰,那便一邪到底!
她要權利在握,江山在手,她要順她者昌,逆她者亡,更要萬民匍匐在她腳下,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善惡本乃一念之間。
魔佛隻有一步之遙。
各人的抉擇不同,走的路便也不同。
若悠與風鈴兩人今日本是一善一惡,卻不料世事弄人,最後也落得個殊途同歸的下場,都入了那萬劫不複的魔道。
兩個人抱著一樣的心情,不一樣的想法同榻而眠。
隻覺得才是剛剛睡下,天就大亮了。
若悠還蹂躪著朦朧的雙眼,風鈴便已經穿戴整齊,站在床邊陰著眼在打量她了。
昨夜無意中聽到的對話,改變了她的想法,叫她不願意再像以往那般隱忍,她要主動出擊。
就算是自己和冷木快要離開了,也絕對不許若悠這個醜八怪留在慕蓮身邊,玷汙了他的聖潔!
“若悠,你要幫幫我。”風鈴瞬間變換了表情,她眼裏帶著淚光,臉色有點蒼白,看上去嬌柔無力的手骨緊緊的抓住若悠的胳膊,捏得她有點疼。
“怎麽了?”若悠有點反應不過了。
“你看這個。”風鈴伸出手裏的鑲金翡翠發簪,那發簪上的翡翠光澤細濕潤,表麵光滑細膩,顏色鮮明,在晨光下泛著光芒,內部的花紋也非常的細膩而且還有清涼的感覺;乃上佳之極品。
隻可惜那發簪此時卻斷成兩節,接不回去。
“怎麽會這樣?”若悠驚呼出聲。
這可是南宮隆叔叔的心頭寶啊。
她們不止一次的看見南宮隆,拿著這隻發簪在月下獨飲,他看這發簪的眼神深情無比,就好像凝視著自己深愛的女子一般。
現在這發簪竟然斷成兩節,若是他看見了豈不是要發飆?
“都怪我。”風鈴說著話,跪哭到地上:“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外人,被家人拋棄不顧,多虧叔叔照顧才有一處安身之所,本想趁叔叔出去晨練給他打掃一下房間,可是沒想到卻摔斷了他最愛的發簪。”
“你別哭,南宮叔叔是不會怪你的。”若悠連忙下床去扶她,還出手替她擦拭著眼淚寬慰道。
“他會的,他會的。”風鈴反手爪住若悠的胳膊,緊緊不放:“他那麽愛惜這發簪,若是知道是我摔斷了,他一定會趕我走的。”
“不。。。不會的。”若悠有點底氣不足。
“你要幫我啊若悠。”風鈴抬起哭紅的雙眼直直的望著她:“你一定要幫我,我不想被趕出去,我不想孤苦無依落魄街頭。”
“我該怎麽幫?”若悠歪了歪腦袋:“你說,我一定幫你。”
這時風鈴低下了頭,眼裏閃過一絲陰謀得逞的得意。
她假意擦了擦淚水,緊了緊抓住若悠的手,急迫的出聲道:“隻要你說是你摔的,南宮叔叔就不會趕我走了。”
“這。。。”若悠有點猶豫。
“求你了若悠,慕蓮哥哥那麽護著你,是不會讓南宮叔叔趕你走的。”頓了頓她又說道:“即便是將你趕走了,你不是還可以去找你娘親麽?不像我,我若是被趕走了,就隻能流落街頭了。”
說完,她又低下了頭,悲悲切切的哭了起來。
“風鈴你別哭。”若悠拍了怕她的背,然後莞爾一笑:“我答應你便是了。”
“真的麽?”風鈴激動的上前一步。
“嗯。”若悠笑得春光燦爛。
她不想風鈴流落街頭,也不是仗著慕蓮對她的寵愛。
像風鈴說的,若是自己真被趕了,至少還可以去找娘親。
雖然不知道會不會。。。再一次被拋屍荒野。
“謝謝你,若悠。”風鈴表麵上感激的熱淚盈眶,潸然淚下;心裏卻恥笑若悠單純得近乎無知。
這樣一來,南宮隆必定會大怒,從而將若悠趕走,那麽就算自己和冷木離開,也不怕慕蓮會被若悠搶去了。
隻等自己以後進了京城,耍一點手段爬上高位,手握權勢之後,再花點心思在慕蓮身上,豈不是手到擒來?
想到這裏,風鈴嘴角爬上了一抹奸笑。
“不用謝,我們是好姐妹嘛。”若悠豪情的一笑,拍了拍風鈴的肩頭道:“走吧,我去認錯,說不定會被轟走,那麽這就是我們的最後一麵嘍。”
她笑著說的話,卻有一絲抖音;與他們相處這麽多日,一想到要被趕走還真有點舍不得了。
“姐妹?”風鈴愣在了身後,心裏好像微微一軟,卻又立馬搖頭對自己低聲說道:“我可不需要什麽姐妹,所謂的感情,不過是用來受傷的東西,要來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