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空降回來的兒子
喬林山的病越來越重了,5年以前發現前列腺癌的時候已經骨轉移,隨著病情的不斷發展,癌細胞已經瘋狂的擴散,他開始嘔吐,疼痛加重,止疼葯的效果在他這裡越來越差。
喬依戀心急如焚,她知道是時候應該把父親送到醫院裡去了,可是大哥喬彬卻一直聯繫不上,急的她直跺腳,心裡恨的要命。
電話急促的響了起來,把喬依戀嚇了一跳,她飛奔過去,拿起電話大聲的嚎道:大哥,你是不是太過分了啊,爸的病已經很重了,該去住院了,可是我卻一直聯繫不上你,你是想讓爸爸死在我們家裡嗎?
喬依戀帶著哭腔,狠狠的發泄著自己的不滿。
「依戀,是我,我回來了,現在南京隔離,」電話里傳來二哥喬禮溫和沉穩的聲音。
二哥,怎麼會是你,怎麼會是你?喬依戀急忙用手擦了擦眼淚,驚訝的問。
依戀,怎麼不會是我,我也是爸的兒子,他不光只有大哥這一個兒子,這個時候,是我應該回來盡孝了,我不能把爸丟給你一個人。
喬禮的話說得溫和,真誠,像一陣溫風細雨,頃刻溫暖滋潤著喬依戀的心。
二哥,你回來太好了,太好了,謝謝。嗚嗚嗚,嗚嗚嗚,喬依戀說著大哭了起來。
「閨女啊,怎麼了,是出什麼事了嗎?你哭啥,」喬林山聽見哭聲,在房間了里著急的喊。
喬依戀擦了擦眼淚,急忙走進房間,興奮的說:爸,你猜是誰回來了,你快猜猜看? 一秒記住http://m.bqge.org
是誰啊,難不成是你大哥回來了,我就知道他肯定是放心不下我的,喬林山的眼睛里閃著驚喜的光,語氣竟然有些自豪。
喬依戀沒有說話,她走到喬林山的身邊慢慢坐下,握住他的手,輕聲說:爸,你錯了,是二哥回來了,他現在人已經在國內,在南京隔離,你知道嗎?我已經聯繫大哥幾天了,一直都聯繫不上,可是就是在這個時候,我二哥卻空降回來了,你高興嗎?
喬林山的手抖了一下,沒有說話,頃刻間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喬林山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喬彬,二兒子喬禮,兩個人相隔3歲。但是他自小就跟大兒子投緣,以至於還沒有到退休的年齡,就辦了內退,急忙讓自己的大兒子頂替接班進了鄉鎮醫院。這在那個年代來說,這份工作就相當於一個鐵飯碗,國家正式職工。
這件事情從始至終,他都沒有跟家裡人商量,也就是這件事情在喬禮的心是上猶如紮上了一根刺,每每想起,就會感覺心裡隱隱作疼,拔不出毀不掉,且無藥可救。
喬林山也覺的這件事情辦的欠妥,後來他為了補償喬禮,就花錢托關係把他去遷到縣裡的一所重點高中,雖然學費高了一點,但是他還是省吃儉用咬著牙,沒有提過半個字。
喬禮憋著一口氣,埋頭苦讀,終於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學,畢業以後分配在建設銀行總行上班,2004年7月帶著老婆孩子,技術移民到了加拿大溫哥華。儘管喬林山已經盡到了一個做父親的責任,但是在喬禮卻始終拔不出自己心裡的那根刺。
電話響了起來,是喬禮,
依戀,爸還好嗎?讓他接個電話,我想跟他說話,他的聲音里竟然有一種很期待的感覺。
喬依戀把電話遞給喬林山,
兒啊,是你回來了嗎?真的是你回來了,喬林山老淚縱橫,聲音哽咽,拿著點電話的手在激烈的顫抖。
爸,你不要哭啊,是我回來了,對不起啊爸,我應該早就回來陪你的,可是今年的疫情很嚴重,回國真的是很不容易的,可是我聽到大哥要來加拿大的消息,我知道不管多麼困難,我也應該回來了,所以我想盡辦法以最快的速度辦好了各種手續,以最快的時間趕到你的身邊,
喬禮溫和誠懇的話,終於擊破了喬林山心裡最脆弱的一道防線,他拿著電話,失聲痛哭。
爸,爸,你不要哭了,依戀,趕緊勸勸爸,這樣對他的病情不好,喬禮在電話里焦急的大聲喊著。
喬禮回來了,他詳細的跟喬依戀詢問了喬林山的病情,決定儘快安排他住院。並一再強調,所有的費用由他一個人來承擔。
喬依戀很感動,雖然自己跟這個遠在異國他鄉的二哥也少有聯繫,但是他能夠在疫情最兇險的情況下,不遠萬里,歷盡困難回到國內,趕到爸爸的身邊,來給他治病,給他盡孝,這樣的兒子在這世間真的是少有了。
喬依戀拉著爸爸的手,調侃著說:爸爸,我怎麼說的,你老人家一定會長命百歲的,這不你的大兒子飛出去了,你的二兒子卻空降回來了,總之,你是一個很有福氣的老人喲。
喬林山沒有說話,眼睛里含著淚水,臉上卻露出很欣慰甚至有些驕傲的笑容。
在喬禮的精心安排下,喬林山很快住進了濟南市齊魯醫院腫瘤科,由於疫情的影響,陪護只能是一個人,做完核酸檢測以後,在病房裡一個禮拜不能外出,這可急壞了喬依戀,因為家裡只有她一個人,如果她在醫院裡護理爸爸,那自己的兒子就要託付給自己的朋友們,時間短還可以,但是時間久了肯定是不行的,於是她心急火燎的給喬禮打去了電話。
二哥啊,爸爸住院了,我想在這裡陪著他,可是受疫情的影響,醫院裡現在要求特別嚴,只能留一個陪人,而且只要進病房,一個禮拜不能出去,你也知道我家裡的情況,林一鳴還小,把他放在朋友家裡也不是個長法啊。
哦,依戀,你不要著急,這個我早就想到了,我已經托朋友找了一個很可靠的男護工,他會馬上跟你聯繫的,另外,我知道你捨不得爸,我正在托朋友跟醫院裡溝通,看看能不能讓你也做個核酸檢測,白天能進去照顧爸爸,有你在,爸爸會很開心的,喬禮語氣溫和沉著冷靜的說。
二哥,謝謝,真的謝謝你,想的怎麼周到,喬依戀喜極而泣。
喬林山的病情惡化的很快,先是消化系統開始出血,接下來呼吸系統也出現了問題,住院不久,能說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嗓子被濃痰堵住,儘管醫生交代必要的時候,可以讓護士用吸痰器吸一下,儘管這樣做很難受,也很痛苦,喬林山依然在堅持著。
喬依戀的心裡充滿了悲傷,她知道,爸爸是想撐到最後,儘可能的等大哥回來,跟他最疼愛的兒子見上最後一面,可是他的兒子卻一個電話都沒有。
喬禮隔離結束,連夜趕到濟南,跟當地政府報備以後,又按照規定隔離了3天,便風塵僕僕十萬火急的趕到醫院,看望病重的喬林山。
按照醫院的要求,喬依戀離開病房以後,喬禮身穿隔離衣才能進入病房。
喬禮把行李遞給喬依戀,二話沒說,急忙跟著護士飛步衝進病房。
爸,爸,你醒醒,我回來了,喬禮走進病房,一個箭步走到喬林山的病床前,一把抓住他那雙乾枯的手,急促的低聲喊道:
喬林山在昏昏沉沉中聽到了喬禮的呼喊,他費勁的睜開了眼睛,仔細看了一會,突然費勁力氣握住兒子的手,拚命的想把頭抬起來。
爸,爸,兒子不孝,回來晚了,爸,喬禮說著再也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趴在喬林山的身上悶聲痛哭。
兩行渾濁的淚水順著喬林山的清瘦的臉上流了下來,他抽出手輕輕的撫摸著喬禮的背部,含糊不清的嘟囔著:兒啊,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爸,你怎麼樣了,還好嗎?你放心,我這次回來一定給你找最好的醫生,盡全力的來救治你,花再多的錢我也願意,我要儘快的讓醫院組織醫生來給你會診,喬禮抬起身子,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很堅定的說道。
喬禮,你過來,我有話要跟你說,喬林山使勁抓住兒子的手,聲音微弱的說。
爸,你說,你不要著急,喬禮急忙彎下腰,把耳朵湊到父親的嘴巴上。
兒啊,我自己的病我自己清楚,已經治不好了,就不要再讓我受罪了,咳咳咳,咳咳咳,喬林山劇烈的咳了幾聲,又喘著粗氣繼續說道,你能回來我就已經很滿足了,最起碼我喬林山在閉眼的時候,有兒子在跟前送終,
爸,爸,你不要這樣說,喬禮說著眼淚又流了下來。
兒啊,我有事情要跟你交代,你千萬要聽好了,喬林山說著鼓足勇氣試圖把頭抬起來。
喬禮急忙用手托住他的頭,一隻手拿過旁邊的大衣急忙墊在他的頭下。
喬林山的頭抬高了一些,他覺的舒服了很多。
爸,你別著急,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你儘管說,喬禮拿過旁邊的凳子,坐下來緊緊握住他的手輕聲說。
喬林山繼續用微弱的聲音說道:喬禮啊,我走了以後,你要照顧好你的媽媽,雖然我們打了一輩子,鬧了一輩子,但畢竟是做了一輩子的夫妻,我把你媽媽託付給你了,你要跟我保證,要好好的待她。
爸,我記住了,你放心吧,我會的,喬禮答應著,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喬林山的手背上。
還有你的妹妹,離婚以後自己帶著一個孩子,孤兒寡母的,無依無靠,我也要把她娘倆託付給你,不管她們遇見什麼困難,你都要幫把手,如果遇見合適的人,就幫著她再走一步,畢竟不能總這樣單著,要有個家啊。
喬林山說著開始喘了起來,
爸,我記住了,你放心吧,咱先不要說了好嗎?我既然回來了,就會一直守在你的身邊,我們有的是時間說話,喬禮一邊用手給他揉著前胸,一邊輕聲阻止著。
我要說,兒啊,現在不說,我怕以後就沒有機會說了,喬林山很固執的堅持著,用力握了握喬禮的手。
好,爸,聽你的,你不要著急,慢慢說,
兒啊,你跟依戀不要去責怪你們的大哥,他也是很無奈,就怎麼一個閨女,都是這疫情鬧的,我啊,以前在家的時候不能出門,就每天聽收音機,聽新聞,整個世界,哪有一個國家能比得上中國,你回來也看到了,
喬林山說著渾濁眼神突然明亮了起來。
喬禮笑了,溫和的調侃著:爸,看不出來,你老人家很關心國家大事嗎?還是是一個愛國人士嘛。
喬林山的臉上泛起了久違的笑意,此時此刻能跟兒子手握著手,親切的說著話聊著天,他真的很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