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深夜敞開心扉
時值冬季，才八點多，整個郊外就被包裹在黑暗之中。
夜，很冷，有風。
孫曼冰縮著頭，整個人瑟瑟發抖。
「孩子，如果你不嫌棄，把這件大衣披上吧。」李芸潔的父親拿出一件軍綠色的男式大棉衣，說道。
「沒事，叔叔，我不冷，一會就到家了。」
「現在也不是追求美的時候，四十公里呢，我看你還是穿上吧。」劉一磊邊套護膝邊說。
「是啊，曼冰，保暖要緊，穿上吧。」李芸潔也說道。
大衣雖然很重，但穿上果然暖和多了。
臨走前，李芸潔的父親又從廚房提出了兩大包土特產，有杏干，有黃花菜，有花椒，還有一些煲湯用的藥材，然後又抓了一隻雞，捆起來塞進麻袋，讓劉一磊和孫曼冰帶上，並特意交代，雞是給曼冰的。
「舅舅，您還真偏心，我可是您親外甥。」劉一磊笑著說。
「都一樣親，曼冰第一次來嘛。」 首發域名ｍ.bqge。org
夜色中，看不清孫曼冰的表情，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抑制不住的眼淚正在奪眶而出。她何其有幸，總是遇到這樣淳樸的人，她記得以前去看望龍柔父親時，每次臨走時，老人家也總是找這找那，恨不得把家裡有的東西全給曼冰。
孫曼冰騎在摩托後面，蜷縮在身體，回想著和龍柔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又一次，她和龍柔去滑雪，結果錯過了最後一趟回市裡的班車，最後，龍柔從山腳下租了一輛摩托車，載著她回市裡。那天，下過雪的天異常寒冷，龍柔穿著一件軍綠色的羽絨服，她在後面緊緊抱著他，卻感到從未有過的溫暖。
「你，還冷嗎？」呼呼的風聲中，劉一磊側著頭問道。
「還好。」
「如果冷的話，我不介意你抱下我，反正也沒人看見。」
「你想得美！」孫曼冰突然就笑了，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有意思又開朗的男孩子，龍柔雖然溫柔，但話語並不多，甚至和她一樣，都不怎麼會開玩笑。而楊凡起，因為工作性質，一直顯得老成持重，說話也總是一本一眼。
眼前的這個男孩子，看似斯文，卻總能讓人的心情瞬間變好，她不禁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老天安排這樣一個男孩子出現在她的生命，他們之間，又會有怎樣的故事呢？
孫曼冰想到龍柔發的簡訊，好像都忘了回復。她摸索著掏出手機，打開，又是母親打來的幾個外接電話。
她快速地給母親發簡訊：「在路上，快到家了。」
然後翻到龍柔的簡訊頁面，「你在幹嘛？」
我在幹嘛？我在幹嘛？
孫曼冰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復，好像怎麼回都是敷衍。
摩托車突然一個急停，劉一磊用腿撐住了車，要不是孫曼冰快速地抓住劉一磊的胳膊，肯定要被甩出去。
側身一看，原來是一輛橫行穿過的小汽車。
「你他媽的神經病啊。」劉一磊對著小汽車大吼，然後回過頭歉意地問孫曼冰有沒有事。
「沒事。」孫曼冰還感到驚魂未定。
「本來也黑漆漆的，又不打號。」
重新上路后，劉一磊明顯放慢了速度，也開始和孫曼冰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你和芸潔一個班吧？」
「不是，我1班，她3班。」
「如果我去年報一中，會和你一個班呢。」
孫曼冰笑了一下，沒有說話，心裡卻說一中的分數線不低，報考未必能被錄取呢。
「你不信嗎？」劉一磊回過頭問道。
「沒有，只是你怎麼確定你就是1班。」
「我問你，中考最高分王辛是不是在你們班？」
「對啊，聽說是按照分數依次分班的。」
「那就是咯，王辛成績728，我735。」
這下可輪到孫曼冰驚訝了，她懷疑自己聽錯了，忙問他到底多少分。
「735啊。」
「那，那你怎麼沒讀一中？」
劉一磊沉默了，敏感的孫曼冰意識到可能觸及到他的隱私了，慌忙道歉。孫曼冰有時候會有一種感覺，就是和別人聊得正愉快時總會卸下偽裝，總是忍不住對別人的事刨根問底，可往往，很多人的聊天只是暫時打發無聊而已，他其實並沒有也並不願意對你敞開心扉。
「是因為我爺爺。」劉一磊聲音有點低沉，「我從小在爺爺家長大，上了初中才搬到麒麟區。初三時，爺爺生病了，所以我報考高中時選擇的是梓洲中學，離爺爺家只有一百米。雖然父母對我自作主張的行為很生氣，認為我把前途當兒戲。可在我看來，陪伴爺爺，並讓他無遺憾地度過晚年，離開世界，比學業更重要。」
「你不能理解我對爺爺的感情。」劉一磊接著說了一句。
風越來越大，雲中天空中七零八落地划著亂七八糟的線。孫曼冰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如斷線的雨，在臉上留下冰涼的痕迹。
隔代間的感情，她怎麼會不懂，只是，和劉一磊相比，她做過些什麼，她的外婆，如今還在鄉下一個人生活著，那些河流，那些鵝卵石，那些籮筐，野菜。
那鄉下的氣息，那一切。
「我開學一個月，爺爺就走了，臨走前握著我的手，老淚縱橫，說讓我好好學習，考最好的大學，所以，我才想要轉到一中，我要接受更好的教育。」
「雖然我分數遠遠超出了一中錄取線，但還是要靠關係才能進。我其實很討厭這種行為，但我沒有辦法，我無力改變。」
這才是世界本來的樣子，孫曼冰在黑暗中自語著。
原來，自己對眼前這個男孩子，一直是誤會著的，人，總是習慣自以為是，總是習慣用自己的想法去揣度別人，這麼些年，她以為自己已經修鍊地足夠有修養，可事實上，還遠遠不夠。
「我看得出，你不是你本來的樣子。」劉一磊又說了一句，讓孫曼冰慌亂，她很怕別人議論她，尤其是看穿她內心的人議論她。
「什麼意思？」
「你外表看上去有點冷，但你的內心是熱的，我能從你的眼睛中看出來。」
內心熱嗎？孫曼冰自問，如果還有熱度，大概也是對這個世界僅存的信心吧，大概是對來之不易的重生的感恩吧。
因為這個信念，她才能暫時放下遭遇過的諸多痛苦，選擇熱忱地面對這個世界。
「你很喜歡揣度別人嗎？」
「不是，只是恰好這個人是你。」
孫曼冰心頭一緊，不知道該怎麼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