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等我,再等我
蘇晴空點頭同意,放心地把手鬆開。
厲北宸看著蘇晴空稍顯逞強的可愛模樣,嘴角依舊掛著笑,隻覺得今天耀眼的日光不是那麽討人厭,天色晴朗,日頭正好。
“先說好,我要暫時離開去做一件重要的事,不用擔心。你要保護好自己,不要隨意赴險……”
蘇晴空反反複複回憶著厲北宸臨走時的話語,看著天邊僅剩的一抹殷紅,在經過了內心一番掙紮之後,還是下定決心點開手機頁麵撥通了他的電話。
勇氣這種東西,向來是再而衰,三而竭的。
隨著機械的撥通聲一下一下響起,心情也是從一開始的希冀往失望延伸,在第四聲機械音結束之後,自覺地掛斷了電話。真的不敢繼續聽下去了,內心抗拒標準的女音陳述著他的手機關機的事實。
也不敢細數這是給他打的第幾通電話。
厲北宸已經離開三天了。或者說,失蹤。
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在這個世界上完全消失蹤跡,連他耗費心血建立的華瑞都不管不顧,帶著陳武跑了,也苦了李卓這位任勞任怨的助理。
縈繞心頭的不解變為不安,一開始的期盼轉為失望。
當一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人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人才會意識到他在生活中的不可或缺。
也才會真正懂得什麽叫夜半三更的空虛寂寞
蘇晴空在他失蹤的幾天裏夢到過他很多次,他在路邊撿貓,在河邊釣魚,在她的身邊打瞌睡。以前不以為然的美好,卻在現在成為蘇晴空唯一的慰藉。
蘇晴空第一次生出了即便是夢也不想醒來的逃避理。
她知道這不是預知夢,這些事是我們共同經曆過的,隻不過是她一人的回憶罷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原來是真的
在厲北宸消失的第四太,李卓有一次忍不住和蘇晴空商量報警,“厲總我倒是不害怕,問題是陳武能不能先回來,這裏工作太多了……”
蘇晴空征詢了厲北宸家裏人的意見,讓她驚訝的是,厲澤和厲姑姑倒是一致口徑,宣稱沒有這個必要。
不知道該說他們心大還是太過信任厲北宸,他們反而耐心地給蘇晴空打了長途電話,好好地安撫了蘇晴空一次。
也對,厲北宸考慮事情向來麵麵俱到,即便是突然外出,也會處心積慮地不讓家裏人擔心
蘇晴空忽然發現,厲北宸似乎從來就算在外出差很久,他也會想方設法給她打電話來暗示他的惦念。
電話也是打通後不到幾秒就被接起,根本就不需要多長時間。
有時遇到不方便接電話的場合,他也不吝嗇花時間給我發短信,一反他惜時的性格和追求效率的準則。
真氣人,就這麽潛移默化地被他給寵壞了了,現在連一點的時間都等不得。真氣人。
……
蘇晴空又夢見他了。
周遭是蘇晴空和他在暴雨天的酒店裏,一起傾聽的歌曲。
厲北宸站在蘇晴空的身側,筆挺的身姿比任何一次都清晰,蘇晴空甚至都能看清他因為心情不錯而舒展的眉眼,他堅毅的麵容在注視她的時候眼神仿佛陷入了一潭深深的秋水,漣漪微起,比冬雪消融的悄無聲息還要輕柔。
夢裏他的感情不及上次他說“誰說我不敢”時濃烈而顏色多彩到蘇晴空辨別不出他的思緒。反而平平淡淡,顯露出來的情意純淨無潔,像山林之中的鍾磬之聲,沉沉地,靜靜地,一下一下,敲擊著蘇晴空的心房。
背景幹淨的女音低吟著祈禱之歌。明明當時和他一起聆聽的時候,溫馨舒緩的曲調平複了我焦躁不安的情緒。
蘇晴空一直以這種方式來維持著蘇晴空所保證一直都在的承諾,啞著嗓子同樣輕語,她怕自己的情緒激動讓夢境就此破碎。
可厲北宸好像聽到了,他剝開蘇晴空額前的碎發,將一縷繞到了蘇晴空的耳後。他帶著薄繭的指腹描摹著我臉頰的輪廓,拇指留戀於鬢角,劃過蘇晴空的眉,撫過眼,再覆在唇上,隻是輕抹了一回。
任何一處他觸及的皮膚所裹挾的溫度都太過真實,比任何一次都真實。
“什麽時候回來。”
蘇晴空問,雖說不指望在夢裏他會回答我她。厲北宸無奈地笑了,細碎零星的笑意宛如涓涓細流撫慰了她。
她聽得到,聽得到他鏗鏘有力的心跳和咫尺的呼吸。
他在我的額上落下了一個吻。“別怕,等我就。”
他再一次囑咐。
……
睡著的時候,蘇晴空依稀記得是在客廳,而現在卻躺在床上。
一個不可能的念頭劃過腦海。
灼熱的手掌,低沉的嗓音,點到為止的吻。他來過。
在蘇晴空見到了床頭櫃的紙條後蘇晴空更加確定。是厲北宸的字跡。
快了,等我。
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她等得到那個時候嗎?
厲北宸僅僅是留下了一句話就離開了。連見上一麵的時間都沒有。
街道兩旁的法國梧桐受不住深秋轉寒,巴掌大的葉子零零灑酒地落了一地。煙波湖的沿岸覆上了一層淡淡的黃,葉子隨波逐流宛若一扁孤舟。
蘇晴空踩著殘葉,腳底響起了秋天的聲音,清清脆脆,幹幹淨淨。柏油馬路和兩旁的人行道筆直到盡頭,沒有曲徑幽深,通透地更顯孤獨,或者說耿直。
好似追憶厲北宸已經在潛移默化之間成為了的習慣,就算獨自一人走在路上都能聯想到他的各種各樣。
明明板著一副冷得要死的臉,心卻始終是熱的。總是說著冷酷無情的話,卻做著施以援手的事。
人也很溫柔,以他的話說,是隻對蘇晴空一人溫柔的溫柔。
她就這麽想著事,後知後覺地走到了十字路口。
今天秋高氣爽,暫時沒有回家的打算,卻缺少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蘇晴空或許需要一位經曆豐富的年長者進行心理疏導,無法排解的憂慮日益增長也從來沒有像這樣魂不守舍地等著一個人歸來。
裏麵摻雜的情感太過混亂,可偏偏造成起因的人不在身旁。
這一天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要抽絲剝繭地知道真相。我加快了步伐,回憶著前往的路線,然後定定地站在店門口。
店裏一片漆黑,蔡老先生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