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山中有妖孽

  蘇鐵樹走出了幾步，記起了一個事情。金翠的母親在無常大殿附近一眨眼就失蹤了。


  他停下腳步回頭，“對了！”


  “對了。”張小芳也記起了一個事。


  “你先說。”


  “你說。”


  又是異口同聲的話說出來，四目相對，蘇鐵樹愣了愣。


  張小芳笑著說：“九九重陽日，你記得來見禮姬。她要是跑出去找你，你就麻煩了。”


  “什麽？她不是入棺了嗎？”蘇鐵樹驚愕一愣。


  張小芳說：“她隻是入棺了，又不是死透了，並且屍身已經產生了微弱的靈性。再過一兩個甲子，她就能生成意識，活過來了。你每年重陽來看她一回，就可以了！”


  對張小芳來講，一兩個甲子也就是王姑娘從蛋裏出來，長到現在這麽大的時間。


  也隻是玄貓和錦毛鼠長到這麽大的時間。


  可對蘇鐵樹來說，別說一甲子六十年，即便是六年，那也是很漫長的一段時間。貧窮的可能創業成功，致富了。富裕的可能生意失敗，落魄了。如膠似漆的新婚夫妻，可能早已同床異夢，或者陌路。湊合過日子總是爭吵的，可能過成了親人。


  一兩個甲子，蘇鐵樹感覺極不真實！

  不真實，隻是人生苦短。他連這個苦短也沒經曆完。


  蘇鐵樹別扭的點了點頭，“我記下了，重陽日，我會來的。”


  “你剛準備說什麽？”張小芳也是點頭。


  蘇鐵樹看著棉布衣服緊裹下的村姑。他知道多年以後，他會在村姑旁邊蓋一棟木房子，跟這個好看的村姑成為鄰居。


  而多年以後的他，在新生的世人眼中，也會變得老土。


  但那是多年以後的事了。


  眼下的他，需要擁抱屬於他的時代。


  隨波逐流還是風口浪尖，看能耐。重要的是他生在這個時代，這是他出生的時代。即便苦，那也是他的時代，也是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這個店。


  蘇鐵樹笑了。


  張小芳眼中他的笑如初生的太陽那樣襲人。朝氣蓬勃，充滿了生機。


  她看著，也笑著。


  笑無聲，依舊如山泉絕響，空靈美好。


  軒轅黃帝戰蚩尤，涿鹿經年苦未休。偶夢天神授符訣，登壇致祭謹虔修。滾滾炎黃煙波渺，上下豈止五千年？


  她吃了那個大蛋，她還沒成年，猶如清晨的紫氣。


  紫氣相對初陽，沒有初陽的熱。但紫氣掛在天邊，寧靜，遼闊，是萬物生長，生之始前。


  紫氣東起三千裏，仙子橫空八萬年。


  她要的是與日月爭輝。


  明末萬曆年到眼下，區區不到五百年。根基還太淺，根基不打三千年，妖孽何以貫古今，笑乾坤，爭日月？


  張小芳手伸進褲兜，摸出了一根青黃瓜，在袖子上揩了揩，哢嚓就是一口。


  原本難得的寧靜，被這村姑給破壞了。


  蘇鐵樹眼皮直跳的說：“金翠四歲的時候，她母親在無常大殿附近失蹤了，你知道什麽情況嗎？”


  “你說小金子呀！”張小芳又是一口青黃瓜，“她出生兄弟姐妹多，家裏養不活那麽多孩子，又因為她是個丫頭片子，便被送到了長相思觀。每年她母親隻來看她兩三回。但來，總不能空手吧？總帶著一些雞蛋。對於那年頭的人家來講，孩子最大的營養來源，就是雞蛋。”


  “家裏吃都不夠數，還要從牙齒縫裏擠出幾十個雞蛋，真的太難了。”


  “她母親隔三天給閨女攢一個雞蛋，家裏幾個孩子看著能不眼饞嗎？孩子眼饞，家裏別的大人能不勸給別的孩子一個嗎？”


  “這就是矛盾。隻要她母親給閨女攢一天雞蛋，家裏的矛盾就不會消停。”


  張小芳連著兩口黃瓜，“她母親不是失蹤了，是躲起來了。隻是當年的觀主騙她，她母親不見了。事實上，金翠長大以後也知道了。隻是她堅信，她母親是失蹤了，不是不要她了。”


  “所以她一直在找！”


  麵對這樣一個答案，蘇鐵樹怔了良久，“那其餘一些失蹤的人呢？”


  “有被豺狼虎豹吃掉的，有撞邪跳山澗的，有被人殺害的，還有一些別的原因。怎麽不見的，重要。更重要的是活著的人怎麽想？”張小芳吃完最後一口黃瓜，“你飯也吃了，天也聊了，還賴在這不走是要我當三陪嗎？”


  “你狠！”


  蘇鐵樹原地一個踉蹌，轉身離去。


  張小芳搖著飽滿的身段，轉身走進菜園。


  有離別的愁緒，更多的是替再相逢的喜悅蓄力。


  朋友，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