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譴(一)
大周王朝崇元五十一年冬
「上一次如今年這般連降三月大雪已經是十年前了吧。」老太監拾諾依靠在一個有些斑駁漆著紅漆的石柱上,眼神獃獃的看著亭廊外的雪。
「師傅,我聽人說咱們這大周王朝好像每十年就要有一次災禍,或是天災,或是人禍?」小太監壓低聲音,看了看周圍。
「糊塗東西,仔細你自己的皮,這般胡亂說話,我瞧最先有災禍的便是你,在宮裡管不住自己的舌頭可是要捨出去腦袋的!」老太監狠狠瞪了那個小太監一眼。
「師傅,徒弟知錯了,再不敢胡亂言語。」
其實,這小太監說的不錯,史官記載確實如此,十年前雪災,二十年前蝗災,總之就是不太平,其實皇帝何嘗未聽見這些風言風語?只是強挺著罷了,欽天監不知道明裡暗裡召喚了多少次,做法的道士這一兩月進宮的次數比著去年看,多了不知多少趟,但天氣還不見好。民間傳聞是君心不正,天怒罷了,捎帶老百姓跟著受苦。
勤政殿外候著的工部尚書婁知躍、戶部尚書秦鐘鳴二人已在殿外恭候大約一個時辰了,只是皇帝眼下並沒有心思召見他倆,身邊陪伴的宮嬪已叫他應付不暇。
「我瞧著,咱們即便再站上兩個時辰,皇上也未必見咱們。」婁知躍看了看緊閉著的殿門,有些無奈的感慨道。
「其實你我都清楚,像天災這種,大約都是有一定的規矩制度可行的,無外乎就是皇上派人撥款賑災便是了,只是現在這般你我無法面聖,到底是耽誤了。」秦鐘鳴附和了一句。
又等了半個時辰,皇上還是沒有宣召,倒是身邊的總管太監林公公從裡面出來了:「二位大人先請回吧,皇上……皇上睡下了。」
兩位大人對看了一眼,沒說什麼,便行了禮從宣化門乘馬車離宮了。 首發域名m.bqge。org
原本二位大人一個住南城一個住西城的,但離開時婁知躍邀秦鐘鳴一道乘車,秦鐘鳴明白,婁知躍是有話要說。
「皇帝這般,竟然從前更加離譜,我瞧著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婁知躍一邊憤憤不平,一邊摘下了官帽,揉著太陽穴。
「那有能如何,他是天子,咱們是臣子。」秦鐘鳴壓低聲音道:「你忘了咱們的恩師藺大人了嗎?何等忠心?下場又何等凄慘?」
「可憐老師一輩子勤勤懇懇,忠心耿耿,最後竟然落的那個下場,家破人亡……」婁知躍提到此處時,忽的眼睛紅了紅。
秦鐘鳴拍了拍婁知躍的肩,忙轉了話題:「是知最近如何啊?上次見她還是九月的無量節上,我敲她已經出落的大姑娘一般。」
「還是小孩子心性,愛熱鬧,但凡是節日都吵嚷著要出去,她兄長姐姐又慣會寵她,總是偷溜。」
「我還想著回頭鴻兒找個機會去你府中看望一下老夫人呢,順帶讓時鴻跟是知相看相看。」秦鐘鳴說到此處時,滿眼笑意。
「我倒是盼望自己能做主,只是是知是個有主意的,一切還是要看她……」
「那是自然。」秦鐘鳴不再說話,朝著馬車外面看了看。
忽的,秦鐘鳴一喝:「快看,前面是昌祠?走水了?」
婁知躍忙順著秦鐘鳴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忙的衝車夫喊道:「的確。快,把馬車趕快些,咱們過去看看。」
昌祠是皇家祠堂,也是唯一一個不在皇城內的祠堂,這個祠堂供奉的是歷朝歷代皇家祖宗的副牌位,為的就是能享百姓香火,受萬民敬仰,現在昌祠著火可不是小事。
「巡城御史何在?京都府尹何在?」秦鐘鳴與婁知躍下了馬車,因兩人都身著官府,兩邊看熱鬧的百姓見了二人自然讓出了一條道。
巡城御史張黎和京都府尹趙煥一聽識秦鐘鳴和婁知躍二人所喚,忙上前應答。
「好好的昌祠怎麼就走水了?」婁知躍皺了皺眉。
「說是有人打翻了供桌上的香爐,這才著火,只是.……如今京都大雪已經三月,這樣的天氣,實沒想到火勢竟會如此兇猛。」張黎說這話時,不住的嘆氣。
正說著話,昌祠大門頂端的牌匾忽然掉落下來,險些砸到圍觀的百姓,這還不是最奇的,最奇的是那牌匾上原本金色的昌祠二字,不想竟然開始慢慢滲出紅色。
「啊~血,是血~昌祠牌匾流血了。」
不一會,百姓中便開始吵嚷起來,京都府尹見狀忙安排衙役驅散了周遭的百姓。
只是,這場面太過震撼,不到一天的功夫,整個京都便傳遍了,連平日里不出門的婁老太都知曉了此事。
「兒啊,我今天聽見一樁奇事,說是寒冬臘月天昌祠著了火,牌匾流了血淚?」
婁知躍放下筷子,頓了頓,又拿起筷子:「母親大人一把年紀怎的也如此好熱鬧?」
「父親別打岔,原本祖母說的就是真的,那牌匾現在還在京都府的庫房裡收著呢。」婁是知有些爭辯的看了看婁知躍。
「你知道什麼?」
「我自然知道。」
「你可是又偷溜出門上街了?」婁知躍假做生氣狀。
「父親先別責罵我,我只說一句,父親可想過這般寒冬臘月的,怎的就著的了這麼大的火?若說是意外我可不信。」
其實婁是知所言並非無道理,其實婁知躍心中也滿是疑惑,天氣寒冷,降雪又多,其實昌祠外部落滿的積雪比沒有化,昌祠裡面的溫度也是極低,說是因香爐著火實在不太可信,可是若不能以常理來推斷,又能為何呢?
宮中收到昌祠著火的消息時,皇帝手上把玩的琉璃杯都失手砸了。
「混賬,一幫飯桶,且不說巡城御史日日巡邏,那昌祠附近平日里把守的侍衛都不止百人,這麼多人眼皮子底下還能著火,怕都是不想活了吧。」
稟告此事的京都府尹此刻已跪在地上渾身發抖,好在來時他已打定注意將這一切退給鬼神之說,所以在廟會昌祠牌匾流出血水時,說的愈發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