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夜會蔡縣令
霸寨在碭山腹地,所在的山峰本來沒有名字,後來樊虎在這裏拉起了杆子,便給這座山峰起了個“頂峰”的名字。
當然,取這名字完全是為了氣派,畢竟,這座山峰不過三五百米高,還當不起“頂”二字。
頂峰後有一片山穀,算不得寬敞,不過穀中的湖卻生得妙,有了湖,這山穀倒也算得個好去處。
豔陽高照,金色的陽光灑在湖麵上,波光粼粼,一片大好湖光。
“哢嚓……哢嚓……”
“吱呀呀……吱呀呀……”
湖北岸,三五十號人砍樹忙。
“要真能住到湖邊去倒也好……”
“是啊!山洞裏住得久了,俺這腿老是疼……”
山坡上,一眾婦女正在挖著野菜,當然,嘴裏也沒停。
“曦妹子,這種車前草有毒的……”
曹曦剛挖了朵車前草便被一旁的女人阻止了。
“呃……”
曹曦有些疑惑地端詳著手中的車前草,“羅大嫂,這顆好像和其它的長得差不多啊!”
“你看它們的葉子,”
羅大嫂從竹籃裏又拿出了一顆車前草,“是不是有些不一樣?”
“呃……”
曹曦臉一紅,“還真不一樣……”
曹曦換上了一身布衣,混在一群婦女中間,倒也像個農家媳婦兒,隻是,她自幼生活在縣城,哪裏知道挖個車前草還有這麽多講究?
“嗬嗬……”
羅大嫂爽朗地笑了笑,“曦妹子,要想在這大山裏活下去,要學的東西可多著呢!”
“沒事,”
曹曦扔掉了手裏的車前草,又蹲下身子在草叢裏尋找了起來,臉上笑容甜美,“我會認真學的……”
師兄已經在建房子了,我也要認真學,那樣,以後才能把日子過好呢!
“樊虎,”
湖邊,李正剛剛砍倒了一顆碗口粗的大樹,摸了摸頭上的汗,一屁股坐在了樹幹上,扭頭便衝樊虎招呼起來,“讓兄弟們先歇歇吧!”
“沒事,”
樊虎也抹了一把汗,笑嗬嗬地走了過來,“他們幹累了自己知道歇……”
著,樊虎走到近前,一屁股坐在了李正身邊,“嘿嘿……怎樣?別看你打架厲害,幹起活來還是趕不上俺這些兄弟吧?”
“嗯,”
李正點了點頭,“看來打架和幹活還真是兩碼事啊!”
要論打架,李正自信能把霸寨所有人撂翻,可是,若論起幹活來,他就不得不認慫了。
“那個……”
樊虎壓低了聲音,隱約有著一絲期待,“真地今晚就幹?”
“哦,”
李正一愣,沉吟著,“那得看寶他們的消息打探得怎麽樣……”
早上在山頂定下“為這下治治病”的大計之後,樊虎也不下山劫道了,派了那個叫寶的半大孩子帶著一幹兄弟去高平縣城打探消息,準備直接幹蔡縣令。
這倒不是李正的主意,隻是,樊虎和他那一班兄弟好像對蔡縣令也有著很深的怨念。
“嗯,”
樊虎輕輕地點點頭,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大步流星地走了,“繼續幹活……”
要在這深山老林裏建房並不容易,眾人直忙到日落,也才清理處十餘丈方圓的空地來。
不過,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急是急不來的!
第二接著幹,直幹到日上中,寶回來了,徑直找到湖邊來了。
“寶,”
樊虎讓眾兄弟歇了,把寶叫到了麵前,“怎麽樣?”
“那個……”
寶卻望向了李正,臉上頗有些猶豫之色,“到處都是李大哥的畫像……城門口貼了,每個村口也貼了……是,凡能提供消息的,賞一千兩白銀……”
“嗬嗬……”
李正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老子怎麽突然就這麽值錢了?”
“哈哈哈哈……”
眾人紛紛哄笑起來,“李大哥,你難道是銀疙瘩做成的?”
“寶,”
李正笑嗬嗬地一望寶,“你子該不會把我賣了吧?”
“哪會?”
寶連忙搖頭,臉泛紅,“俺想要銀子情願就去搶,出賣兄弟的事可不幹!”
“好了!”
樊虎收起笑容,輕輕地拍了拍寶的肩膀,“李大哥跟你笑呢!快正事!”
“好的!”
寶連忙整了整神色,“城門口和城牆上都多了好多兵丁……每個門口得有二三十人,城牆上更多……城中也有兵丁騎著馬巡邏,十多人一隊……怕是不好整呢!”
“哦,”
聞言,樊虎皺起了眉頭,“確實不好整……”
眾人也都皺眉沉吟起來。
“嗬嗬……”
李正笑著站了起來,“不好整就換個目標嘛!這世道……可不缺蔡縣令那樣的人!”
“對!對……”
眾人連忙附和,“換一個就是了,這世道有幾個縣令是幹淨的?”
“寨主,”
寶也連忙請示,“俺再帶兄弟們去西麵看看,反正平樂縣也不遠!”
“好!”
樊虎猶豫著點了點頭,“心些……實在不行,就在城外尋個名聲不好的大戶!”
他想,那些欺壓窮人的大戶也算是這下的毒瘡吧!
“好嘞!”
寶答應一聲,腳步輕快地跑了。
“好了,”
李正嗬嗬一笑,“幹活了!兄弟們加把勁,要不了多久,我們就能住上新房子了!”
當然,在這之前,他還有很多事要辦,比如那個蔡縣令!
樊虎可以換顆毒瘡治,李正卻咽不下這口氣。
圓月當空,霸寨的洞口好似鋪了一層薄霜,一身布衣的李正輕手輕腳地從洞裏走了出來,慢慢地隱入了密林中。
高平城中戒備森嚴,就算把霸寨的兄弟們都帶上也打不進去,倒不如獨自行動來得穩妥。
夜已深,月漸隱,高平南門城頭,四個值夜的兵丁圍坐在一起閑聊著。
“一千兩啊!還是白銀……”
起城外的懸賞令,一個略帶稚氣的兵丁又忍不住感歎了起來,“也不知道哪個走運的能掙走哦?”
“二牛,”
一個年級稍長的兵丁抬起頭,笑眯眯地望了那個年輕兵丁一眼,“你娃想掙?”
“哪個不想掙?”
二牛嘿嘿一笑,滿臉憧憬之色,“要是那凶徒能進城就好了,那樣,俺就有機會了!”
“你想錢想瘋了吧!”
另一個年輕兵丁直搖頭,年輕的麵龐上隱約有後怕之色,“俺勸你一句:那人要是真進了城,你還是有多遠躲多遠吧!唉……你是沒有看到他殺起人來那個樣子哦……”
“怕個球!”
二牛一梗脖子,滿臉不屑,“俺就不信他有你們的那麽凶!”
著,二牛一拍腰間的箭袋,隱約中有傲然之色,“他有刀,俺有箭,他殺過人,俺還射過老虎呢!”
“嘖嘖……”
一旁一直沒有開口的中年兵丁望著二牛直搖頭,“果真,‘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初生牛犢不怕虎,那是無知者無畏!
獵人也不怕虎,那是胸有成竹!
如果一個守城的年輕兵丁隻是初生牛犢,那麽,蔡縣令勉強也能算獵人了。
他已經在這城裏布下了羅地網,隻怕李正不敢行險!
不過,蔡縣令依舊夜不能寐,畢竟,他的獨子被李正殺了,那份痛苦卻是常人難以想象的,那份仇恨好似一條條鑽進了骨髓裏的蟲子,讓他渾身難受。
臥房裏依舊亮著燈,蔡縣令半臥在床頭,雙目半閉,一臉疲憊之色。
“老爺,”
身側年輕的妾心翼翼地坐了起來,滿臉溫柔,“妾身起去給您泡杯茶吧?”
“翠濃啊,”
蔡縣令疲憊地搖了搖頭,“你先睡吧!”
“老爺……”
翠濃輕輕地叫了一聲,欲言又止。
“嗯……”
蔡縣令不悅地皺了皺眉,猛地睜開了眼,“怎麽了?”
“老爺,”
翠濃心翼翼地勸了一句,“您都兩夜未曾安枕了,身子哪裏受得了?”
“我沒事!”
蔡縣令不耐地一揮手,“滾回去睡!”
“呃……是!”
翠濃一愣,連忙起床,抱著衣服就往門口走,不敢有絲毫違逆,畢竟,對於蔡縣令來,她這樣的妾足有十多個,都不過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而已。
“吱呀……”
翠濃心翼翼地拉開了房門,抬腳就要出門,一抬眼卻見一個人影杵在門口,頓時一驚,張嘴就要叫,“你……”
“閉嘴!”
一聲沉喝,一柄寒光閃閃的鋼刀已經架到了翠濃脖子上。
“呃……”
翠濃一驚,連忙咬住了嘴唇。
“怎麽了?”
床上的蔡縣令顯然也發現了異樣,直起了身子往門口望去,見門口突然多了個持刀的陌生麵孔,頓時一驚,“大膽!你可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嗬嗬……”
來人正是李正,聞言沒有理會床上的蔡縣令,隻是衝戰戰兢兢的翠濃微微一笑,“想活命,就不要跑,不要叫!”
罷,也不待翠濃搭話,一收鋼刀,笑嗬嗬地走向了蔡縣令,“聽聞足下想我得緊,所以就趕來一晤了,若有冒昧,還請足下見諒……”
那神態,看上去倒也十分誠懇。
“你……”
蔡縣令卻渾身一抖,滿臉驚恐,“你是那凶徒!”
“答對了!”
李正笑嗬嗬地走到了床邊,隨手拖過一把椅子坐在了床邊,“你可以嚷,也可以跑,隻是……”
著,李正輕撫著手中的鋼刀,“我的刀可能要更快一些!”
“你……”
蔡縣令麵色變幻,最終卻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你還想怎樣?我兒已經……”
“哦,”
李正輕輕地打斷了蔡縣令,“令公子的事純屬意外……不過,已經不重要了……”
當時,李正的確是無心的,不過,也從未後悔過,所以不重要了。
“不重要?”
蔡縣令卻似被踩了尾巴的貓,突然就炸了毛,憤怒地瞪著李正,“你殺了我兒,竟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