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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章 戰場無病夫

  戀戀不舍地放下這張,嚴寒之又重新拿起了一張,神色放得更柔了,這張,是那夜,從那個黑衣人手裏救下自己的模樣,一身黑色的勁裝,墨發高高的束起,緞帶在青絲中隨風飄揚,而那張平凡的臉卻換上了傾城之色。


  眉若遠黛,燦若星眸,薄唇輕佻,眸子爍爍,帶著不屑,單手執著泛著銀光的軟劍,這樣子的雲初簡直是挑動了嚴寒之所有的心弦,奏起一段悅耳的曲子,生生不息。


  雲初、雲初……


  嚴寒之的手撫上那張絕美的臉,劃過令自己癡迷的眸子,視線一柔再柔。


  而房門外,那個端著餐盤的徐管家則是老臉縱橫,內心無比的咆哮。


  少爺啊!你怎可如此!嚴家一脈單傳,你就這麽生生地給斷了不成,徐管家看著嚴寒之那副樣子還有這滿屋的畫,簡直想衝進去敲醒那個沉迷的人。


  徐管家糾結了許久許久,才真正地下定了決心,渾濁的眸子沉了沉,有些彎曲的背脊此刻挺得直直的,帶著堅定的神色轉身離去。


  翌日。


  暗城。


  祁雲初端著餐盤,推開緊閉了數日的房門,看到的不是往日那個頹廢的坐在床頭,呆在昏暗視線裏的蘇淺白,而是一個已然風度翩翩的少年,隻是……


  祁雲初看了一眼放在桌前被整齊地疊放著未曾動過的白衣,再看了一眼那個逆著光站在窗口的黑衣男子,一身墨黑的衣裳襯出他挺拔的身姿,單手背在身後,而另一隻手則是搭在窗沿上,目光靜靜地平視著窗外。


  覺察到有人進來,蘇淺白才緩緩地轉過身來,薄唇輕啟,“雲初。”


  祁雲初看著轉過身來的蘇淺白,那張俊美的容顏右側帶著半張黑色的麵具,與左側俊美謫仙的臉頰形成鮮明的對比,原本有著不可侵犯的出塵之氣轉而變成了絲絲的邪魅纏繞。


  “為何不醫治臉頰?”祁雲初疑惑地問著,先不說有蕭何在,蘇淺白本身的底子又好,除去那隻廢了不能執劍的右臂,大部分的傷已然好了許多,起碼可以下床站立了,隻是右臉上那道長長的疤痕,為什麽不用秘藥去除呢?


  聞言,蘇淺白右手緩緩地覆上自己右臉上的麵具,輕笑,“這是我該受的。”語氣的輕鬆卻讓人覺得心疼。


  蘇淺白啊蘇淺白,你可真是執拗,難道你不知道這樣子的你會讓她更加的自責心痛嘛?


  “先用早膳吧,稍後蕭叔叔要見你。”祁雲初沒辦法多說些什麽,隻是把手裏的餐盤放到桌前,丟下一句話便轉身離去了。


  隻是腳步剛抬到房門口時,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謝謝你,雲初。”


  “嗯,哥哥。”祁雲初點了點頭還是說出了心中喊著的話。


  聞言,蘇淺白原本深沉的眸子也帶上了幾分笑意,傷痛會過去的,至少身邊仍舊有著這些關懷的人,汐兒,我們會好好的,我不會放開你的。


  食用過早膳之後,蘇淺白便應著蕭何的吩咐來到暗城的戰鬥台。


  偌大的戰鬥台上是空蕩蕩的,而鬥台正麵的牆上有著一個大大的“仁”字,這是在告訴每個習武之人應到不違最初的“仁”心。


  而鬥台的兩側則是擺放了各式各樣的兵器,有櫻穗飄揚的長槍,銀光閃閃的大刀,還有森然之氣的長劍等等。


  蘇淺白看著出現在戰鬥台上的蕭何,一襲白衣,出塵的氣息何其的熟悉,苦笑了幾分,蘇淺白便提著內力,飛身上了台麵。


  “師傅。”蘇淺白淡淡地喚道。對於蕭何,他始終是尊重和感激的,即便最後得知自己的右手已不能再執劍,他也不曾怨過,那是自己本該承受的。


  蕭何看到了蘇淺白的裝束,歎了口氣,“淺白,真要上戰場?”又一次問道,雖然得知答案不會改變,但是蕭何還是想確認一次。


  “是。”蘇淺白的薄唇上揚著,想起自己能夠見到那人,便什麽也不在乎了。


  “戰場無病夫,你的右手已廢,若是不能執劍,那又有何用。”說罷,蕭何大手一揚,戰鬥台邊側的一把長劍便落入了蕭何的手中,而另一把則是掉落到蘇淺白的腳邊。


  蕭何單手執劍,倏然間,腳尖一點,便朝著蘇淺白的方向刺去,應對不及的蘇淺白腳下一動,將腳邊的長劍卷起,隨即右手習慣性地探出,握住劍柄,與已然刺到眼前的長劍相撞。


  “鏗鏘”一聲,是長劍落地的聲音,而蘇淺白的脖頸上也橫著一把明晃晃的長劍,劍身就靠在蘇淺白的下顎處,削斷了他飄揚在肩側的一縷青絲。


  此時,蘇淺白的右手垂在身側,手中握著的長劍早就被挑開,跌落在遠處的地上,而垂在身側的右手明顯的顫抖著,白皙的手背上冒著青筋,右手的虎口處震開了一道血痕,泛著淡淡的血絲。


  “如此,你可明白。”蕭何看著蘇淺白那張淡然的臉悠悠地丟下一句,便轉身離開了。


  蘇淺白抬起右手目光怔怔地望著那隻五指骨骼分明,白皙好看的右手出神。


  此刻,蘇淺白的右手仍有些抑製不住地顫抖,虎口處的血痕和生生發疼的感覺,這一切都在告訴蘇淺白他的右手真的不能執劍了。


  右手執劍十幾年,早已成為一種習慣,而卻在這一朝告訴他,右手不能再執劍了,蘇淺白一時間有些接受不能,雖然一早祁雲儲存都告訴過蘇淺白了,但是他還是沒有料到,如今的右手如此殘敗,竟連一招都接不了。


  蘇淺白怔怔地望著右手,久久不語,眼眸仿若蒙上層看不透的薄紗一般捉摸不透,不知是在愁緒還是在沉思。


  過了許久許久,蘇淺白才猛然醒悟地抬起左手,看著這個與右手相似的手,它還是可用的,完好無缺的,可以替代右手執劍……


  恍然大悟之後的蘇淺白探手拔出被蕭何插在身側地上的長劍,第一次握著劍的左手有些僵硬,姿勢頗為怪異,蘇淺白緊緊了執劍的左手,眸子定了定,開始思索著當年如何習劍的過程。


  劍還是劍,人還是原來的人,隻是手卻是不是同一隻,那又何差呢?蘇淺白沉了沉臉色。


  左手執劍,一遍又一遍地練著最基礎的劍招,不厭其煩地揮動著手中的劍,似要已最快的速度讓左手熟悉執劍的姿態。


  清晨的天空,還未很熱,隻是日頭轉得特別快,很快,那輪炙熱便爬上了正午當空,直射著大地,已然步入五月的節氣,豔陽的天相當的惹人燥熱。


  而戰鬥台上,那抹黑色的身影,卻仍舊孜孜不倦地揮動著手中的劍,一如當年勤奮學習的少年。


  一個早上的練習,蘇淺白左臂早已酸痛不已,在炎熱的日頭照耀下,白皙的臉上布滿紅 潮,豆大的汗水如斷線的珠子一般一顆顆的從他的額前滑落,滑過左臉的臉頰,直至下顎,才滴滴的落到地上,而後被滾燙的石板蒸發,消散不見……


  又是一陣陣的“鏗鏘”聲,而這一次不是劍掉落的聲音,而是揮劍在地,劍身蹭蹭斷裂成數截,一段一段地掉落在地上,發出陣陣的刺耳聲。


  “呼……”蘇淺白屈著身子,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汗水一滴滴地落下,蘇淺白丟掉手中的斷劍,看著酸硬的左手,五指合攏,有節奏的張弛著,感受著絲絲的變動,欣然的笑在薄唇上露出。


  “嗯。”身側響起了清冷的聲音,蘇淺白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裝滿水的水囊,順著修長白皙的手指向上看去,祁雲初蹙眉的神色便落入了蘇淺白的眼中。


  “謝謝。”蘇淺白接過水囊,猛地往口中大灌,修長的頸上性感的喉嚨在不停地滾動著,唇邊溢出的水漬順著唇角滑下,浸濕墨色的衣裳。


  這狼狽的一幕落入祁雲初的眼中,除了嘴角抽搐以外,更多的是不忍直視,這還是那個俊美謫仙的白衣少年嘛?分明是個在荒漠中迷途饑渴難耐的大漢!


  “感覺怎樣?”祁雲初看著喝完水後,用袖擺擦了擦嘴角的蘇淺白問道。


  “至少可以握住了。”蘇淺白伸出左手,五指用力地合攏,形成一個堅硬地拳頭,充滿的爆發力。


  “嗯。”祁雲初點了點頭,看著日頭下冒著大汗的蘇淺白,心中感慨,不知該說些什麽,隻好關懷地開口,“先休息一下吧。”


  蘇淺白仰頭看著刺眼的光線,無法睜開眼的他用手擋擋了灼熱的光線,微眯著眸子,不知在思考著什麽,良久,才緩緩地說了一句,“陽光,真好。”


  隨即,便淡笑地看了一眼不明所裏的祁雲初,轉身下了戰鬥台。


  看著蘇淺白離去的背影,想著他最後的那一句四個字,陽光,真好。祁雲初反複的念叨著這四個字:陽光,真好。


  一瞬間,似乎明白了蘇淺白所言,或許也能理解這句話真正的含義,少時的他貴為太子卻仿若在黑暗中一般不得自由,沒有其他的事可以念、可以做。


  一直冷然的他才會覺得陽光,真好。而這陽光卻也是自由天空下的陽光,就像當年蘇淺白被蕭何所救,走出竹屋後迎來的那縷陽光一般,燦爛的讓人感到心窩的舒適,從內而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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