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錯過
次日晚上錦匯天華門口，肖曼曼氣喘吁吁地抱著兩本書跑過來，「抱歉抱歉，沒想到這麼堵車。」
雅頌一手挽著她的胳膊，一面大步地往裡走，「還好，還好。工作人員剛剛入場。」
這天是絳雪書城開業的日子，作為發起人的著名作家薛瑞林要在這裡舉辦一場書友會。薛瑞林其人作為琨州大學德高望重的教授，溫文儒雅卻不失風趣。
上大學的時候，江雅頌有幸在一場演講中目睹過這位薛老師的風采。他的文字雅而不奢，思想真摯而熱烈，很受年輕人的喜愛。所以一聽到這個消息，她就托肖曼曼在網上預約了這場書友會的入場券。
排了半個小時，他們終於入場找到自己的位置。雖然有些靠後，不過好在是中間，視線比較清晰。肖曼曼坐下，捏了捏自己有些酸痛的腿，「薛老師還是這麼受歡迎，座無虛席呀。」
雅頌點點頭，「畢竟人家平時都很低調，很少有這樣的機會。」說罷看了看前排黑壓壓的幾排人不禁有些咋舌。
然而就在離舞台5/6排的位置有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她的眼前。她有些懷疑地集中視線用力看了看，那人卻早已落座。
片刻之後薛老師入場，全場的燈光暗了下來，屏幕上開始播放著今天的主題。薛老師悠悠開口道，「大家好，我叫薛瑞林」他頓了一頓又繼續說道：「今天使作為絳雪書城的發起人，歡迎大家的到來。」
台下掌聲雷動，肖曼曼在江雅頌耳邊說道：「薛老師還是這麼帥！」
江雅頌輕輕點了點頭。
「今天我想跟大家分享的主題是『錯過』，我們的一生都在不停地追尋。有的人追尋名利，有的人追尋愛情；追尋往往是一個往前看的過程。在這個往前看的過程中，我們往往會錯過那些曾經擁有過的東西……所以現在我想請讀者朋友們暢所欲言，分享一下自己的經歷。」 首發域名ｍ.bqge。org
台下的讀者們都紛紛舉起手來，都有些躍躍欲試。
「那就有請第6排中間這位穿黑色外套的先生。」
工作人員幫忙遞上話筒，全場的目光都集中在這位幸運兒身上。而然被選中的陸嘉揚有些遲疑，畢竟他前後左右的人都舉了手，偏偏選中的是他這個沒有舉手的人。
大概是為了烘托氛圍，現場的燈光很暗，卻莫名給人一種安全感。他不喜歡在這樣的場合袒露自己的心聲，但又想孤注一擲地賭一賭。
他緩緩站起身來，接過話筒：「我的人生大多數時光都平淡又普通，沒有什麼好說的。」
有人起鬨道：「難道就沒有遇到過很喜歡的人？」
他微微笑了一笑，「曾經也遇到過一個女孩兒，她就像一束溫暖的光。」他的頭微微低垂，看不清情緒。
周圍的人忍不住問道：「後來呢？」
「後來，她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是我晚了一步……」
一個月前看到江雅頌在社交平台上轉發了書友會的購票鏈接，他買了票準備約她一起來。後來在婚禮上看見陶楨，他才明白了，自己還是錯過了她。
眾人為這段沒有結局的感情唏噓感嘆，肖曼曼想起自己的經歷，抹了抹眼角的淚花：「又是一個悲傷的暗戀故事，這位大哥跟我還真有些同命相憐。」
江雅頌卻感覺有些心情複雜，那個人的背影和聲音怎麼那麼像陸嘉揚呢？陸嘉揚又怎麼會剛好在這裡？她帶著這些疑惑心不在焉地度過了下半場。
等到所有環節結束，大家相繼離場。肖曼曼悻悻地挽著江雅頌的胳膊出了書城：「哎，沒想到這個主題還怪傷感的。」
江雅頌的情緒也有些低落：「是呀，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有一個好的結果。」
「你呀，別想太多。你和你們家小陶陶就不一樣了，要對自己充滿信心。」
兩人出了商場，雅頌看了看時間，「有點晚了，你確定還要回學校？」
「明天一早還要跟老師一起參加研討會呢。」
「好吧，只能下次請你吃飯了。」
一輛白色的大眾緩緩停靠在路邊，肖曼曼轉身抱了抱她，「車來了，我走了！」
「嗯，路上注意安全。」
目送著肖曼曼的車遠去，手機鈴聲響起來。「喂。」
「雅頌。」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陸嘉揚從地下車庫裡出來，正好看見她。他放下車窗朝她揮了揮手，「我在你的對面。」
這麼說來剛剛在裡面的人真的是陸嘉揚，她整理了一下心緒平靜地說：「嘉揚，這麼巧。」
對方指了指紅綠燈，「你就在那裡等一下，我掉頭過來。」
「哦，好。」
陸嘉揚把車停在路邊，「走吧，我送你。」
猶豫了片刻，她還是上了車，「好吧，那就麻煩你了。」自從上次婚禮上分別後，兩個人已經有些時間沒有見過面了。她想了想問道：「上次說的出國的事情，準備好了嗎？」
他點點頭：「嗯，差不多了。」
手機屏幕上彈出信息提示，點開陶楨的對話框：「結束了嗎？我現在過來接你？」
她拿起手機回復了一個熊本熊抱抱的表情：「不用啦，剛好遇見一位朋友，搭了個便車。」
下一秒對方回復一個柴犬疑問的表情：「我認識嗎？」
她微微一笑回復道：「陸嘉揚，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對方：「哦。」
陸嘉揚用餘光看了看副駕上的人，「男朋友？」
她看向他回答道：「嗯，你們上次好像有見過。」
他不再說話，只是默默開著車。出了市中心，道路變得順暢起來，路邊的大樓飛也似地往後傾斜。他的腦海里像是出現了一條時光隧道。
那一年他14歲，作為學校為數不多的交換生被送去澳洲，隨後又繼續留在當地完成學業。畢業后順其自然地考雅思托福，拿到名校offer。
他相貌出眾，成績優異，一直以來都是同學中的佼佼者。情竇初開的年紀，他也收到過女同學的情書，甚至不乏當面告白的人。
他的境遇令人羨慕，然而又有誰知道他內心的挫折與遺憾……
……
那天下午，夏日的陽光穿透操場邊的那一排楓樹，斑駁的樹影下並排而坐的是兩個身著白襯衣的學生。男孩悠悠開口道：「頌頌，交換生的事情你也聽說了吧，我還在猶豫要不要去……」
她看向他，眼神清澈而純凈：「哦？可是有很多人都想要得到這樣的機會呀。」
「那你呢？」
她仰頭想了想，回憶起英語課本上的插畫回答道：「我的話，嗯……當然也很想去看看像船帆一樣的悉尼歌劇院、美麗的黃金海岸、大堡礁。嗯，有機會的話還想抱一抱可愛的考拉。哈哈……」
她頓了頓，想起學校公布欄里那位被保送到名校的學姐，繼續說道：「不用擔心呀，你這麼聰明到哪兒都會很受歡迎的。以後呀，你一定能成為跟肖悅學姐一樣厲害的人。」
他看向她，心情像是天空中那朵被風吹動的雲。那張明媚的笑臉成為多年以來他心中唯一的惦念。
不知過了多久，語音導航提示道：「前方500米右轉。」
他收回思緒，問道：「雅頌，還記得我剛出去留學那會吧？」
「嗯。」
「我給你寄過很多明信片……」後來他去了悉尼歌劇院、大堡礁，還跟她喜歡的考拉拍了合照。每到一個地方就寄一張明信片給她，只是卻從來沒有等到她的回復。
她想了想十分抱歉地說道；「哦，那一年爺爺病重，二叔家的郵箱很久都沒有開過。拿到那些明信片的時候，大概是受了潮，上面的字跡都有些看不清了。」
她看了看他的臉，有一種說不出的傷感，「不過，我很開心有你這樣一個朋友。在千里之外的大洋彼岸，用你的眼睛看我想看的風景……嘉揚，謝謝你！」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就不好奇上面寫了什麼嗎？」
她搖了搖頭：「我知道，你一定會過得很好。」
他勾了勾嘴角，沒有回答。
兩個人都默契地不再交談，交通廣播電台里放著一首歌，歌聲像溪水一樣流淌，「 You always smile， but in your eyes，you sorrow shows.Yes it shows ……」
她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整個人好像被一種莫名的傷感氛圍包圍著。
晚上9點16分，車子停在路邊，陸嘉揚望著那個曾經熟悉的身影逐漸遠去，過馬路、消失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