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手足

  郭雲程在陶楨家住了一個多月才終於決定要搬回去了。原因其實是再呆下去都要過年了，再不歸家他母親恐怕要親自過來請他了。他覺得表弟家住得挺順心的，陶楨每天早出晚歸，他們基本上互不干涉。

  他這個表弟除了趕他走的時候冷漠了一點，沒有人情味兒了一點，其他也……都還好。再說這些他都習慣了，誰叫他從小臉皮比較厚呢。

  只要沒有老媽整天在耳朵邊絮絮叨叨，也不用生活在他老爸的權威之下，他就覺得宛如天堂了。

  要說陶家和他們郭家那麼多兄弟姊妹中為啥他跟陶楨走的比較近，那都是些陳年往事了。

  別看他現在這樣，在他還只是有5、6歲的時候卻常常因為「秉性頑劣」成為哥哥弟弟們的替罪羊。偏他性格倔強，受了委屈也不為自己爭辯。

  他與陶楨雖然年齡相仿，起初卻從來不怎麼親近。原因嘛，其實是因為他們兩性格迥異。他是大人們眼中最頑皮的孩子，而這個表弟從小沉穩聰慧，是孩子們當中出類拔萃的。

  有一年中秋家裡擺了宴席。幾個孩子趁著大人們在樓下喝茶聊天，他哥帶頭拿了水彩筆在牆上塗鴉。叔叔家的兩個孩子為了爭奪水彩筆，追著他哥滿屋子跑。悲劇的是不小心把他老媽的青花瓷瓶碰碎了。

  幾個孩子知道闖了禍，嚇得不敢作聲。氣糊塗的郭老爸拿起一把掃帚就要打「替罪羊」郭雲程。

  這時候還是陶楨站出來為他辯解：「不是二表哥做的。」所有人得目光看向這個孩子，小小的陶楨撰著拳頭，臉上的表情認真而又緊張。那一年他也不過才7歲。

  他姑姑忙拿走他老爸手上的兇器。郭雲程第一次覺得這麼委屈，哇地一聲哭了起來。這也是他記憶中最後一次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哭，很丟臉。

  從那以後他雖然表面上還是不怎麼與這個表弟親近，但每次見面都暗暗觀察他做些什麼。他老媽看到兒子收斂了頑皮的性子也感到很欣慰。 一秒記住ｈｔｔｐ://ｍ.bqge.org

  一晃都二十多年前過去了……

  離過年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大街小巷早放的都是迎新年的歌。路上掛了燈籠，比平時又要熱鬧喜慶了幾分。

  陶楨工作室今年的最後一個項目快要收尾了。他處理完手頭的工作，關了電腦，下了個早班。

  「老大，今天這麼早。」做測試的小王難以置信地抬起腦袋問道。陶楨點了點頭：「今天大家都早點收工吧，最近半個月辛苦了。」然後留下一個瀟洒的背影，至少在工作室的其他人看來是這樣的。

  小王八卦兮兮地對著老李道：「我不是在做夢吧。」

  老李也八卦兮兮地回答：「莫非是佳人有約？」

  他們的老大可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作為一個老闆卻來的比大多數人早，走的比大多數人晚，這麼早下班是不太尋常。然後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語地八卦了幾句，開始喜滋滋地準備下班了。

  一個月多月來第一次看到表弟在天還沒黑的時候就回來了的郭雲程也覺得很驚訝：「喲，今天這麼早。」他正滿屋子地翻箱倒櫃，找自己的某個很重要的U盤。

  「事情做完了自然就早點下班了。」

  「你最近效率可以呀，我還以為你是回來給我開歡送會的呢。明兒我就你麻利地給你騰地方了。」

  陶楨鬆了松領帶，「走吧，出去吃個飯。算是謝你幫我找辦公室的事情。」

  「算了吧，你哥我天天在外面吃，也沒什麼新鮮的。我看你柜子里那瓶酒就很不錯。咱們不如就點個火鍋，在屋裡喝幾杯。」郭雲程一邊給自己打著包一邊盤算著。

  念在他要走了的份上，郭雲程如願以償地在陶楨家裡吃上了火鍋喝上了好酒。他心滿意足地夾了一塊肥牛，「年過了就搬過去？」

  「嗯。」

  「嘿嘿，近水樓台先得月。」說完他意有所指地瞄了他表弟一眼。

  某冰山起身把一碟水晶蝦餃撲稜稜地倒進沸騰的麻辣湯鍋中，又給自己倒了杯果汁沒有回答。

  某表哥有些氣惱地敲了下碗口：「好咧，要不要這麼記仇。明知道我這裡兩天水土不服長潰瘍。」

  陶楨搖了搖頭：「明天別忘了把柜子里的瓜子和垃圾食品都帶走。」

  「放心，我一定收拾得乾乾淨淨，什麼都不留下。」郭雲程眼疾手快地從他表弟的湯勺里搶了一隻水晶蝦餃放進自己碗里。

  酒足飯飽，郭雲程嘿嘿地往沙發上一靠：「大恩不言謝，以後用得著哥的地方，在所不辭。」

  「還吃嗎？」他問。

  他搖了搖頭。

  外面像是有什麼人驚動了鄰居家的狗，傳來主人大聲呵斥的聲音。陶楨抬起頭望了一眼結霜的玻璃窗，繼續低下頭來整理著杯盤。

  郭雲程覺得自己這個表弟雖然一直以來得天獨厚，卓爾不群。但上天終究還是公平的，在某些方面給了你饋贈，就要在其他方面為你挖幾個坑。所以上天就派了自己這樣一個鮮活有生命力的人來拯救他。

  他自信地點了點頭，覺得自己看人這一點還是很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