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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戰神黃昏(2)

  起初這裡並不叫做雲東巷,只因為早些年,方城赫赫有名的雲東儀錶廠坐落於此,便改名為雲東巷。幾十年過去,雲東巷還是雲東巷,雲東儀錶廠卻早已倒閉,只留下一片圍繞家屬區野蠻生長起來的魚龍鬧市。

  雲東巷寬不過十幾米,兩側小飯館、商店、網吧鱗次櫛比。尤其黃昏,巷內更是被各色攤位佔領,一直從人行道漫延至行車道上,僅留中間一米余寬供行人來往。一時間整個巷子內彩燈、桌椅、推車、爐子、地攤還有鼎沸人聲組成的人間煙火,恨不能將穹窿夜色戳個窟窿。

  金曼莉抱著君子蘭,像個走鋼索的雜技演員般左搖右閃,艱難穿行在巷子中的羊腸小道,生怕一不小心就踩到誰的攤位。平日里,從巷口走到雲儀廠家屬院只需幾分鐘,今天卻格外費些功夫。

  幾十年前,雲儀廠家屬院也曾是方城知名小區,一水兒的七層樓房。住戶大多是雲儀廠曾經的職工,隨著院子一起上了年齡,與院外的鬧市成了一靜一動兩個世界。

  5號樓,一側臨街,樓門口立著一塊招牌——失眠旅館,住宿請上7樓。下面還有一行小字,被污漬覆蓋看不清字跡。

  707室。防盜門旁掛著簡陋的木頭招牌「失眠旅館」。

  「快,快,接我一下。」金曼莉喘著粗氣,一頭扎進旅館中,身上寒風被旅館中的暖氣一激,化作滿臉紅暈。

  旅館老闆聞聲大步從吧台後走出來,接過金曼莉手中的君子蘭,「呵!這麼沉都能搬上來!公司福利?」

  老闆叫陳嶼河,32歲,身材高大修長,小麥色皮膚與旅館中鵝黃色燈光相得益彰。自來卷長發在腦後挽了個咎,更顯得臉頰線條分明,好在一雙深邃的桃花眼柔化了輪廓的鋒利,右眼下兩顆淚痣很是顯眼。

  金曼莉大喘著氣擺擺手,整個人攤到吧台前的沙發上。柔軟的沙發是治癒疲憊的良藥,不消多時,金曼莉喘勻了氣,說:「又一個妖怪。」

  「妖怪」是金曼莉對所有不正常相親對象的統稱。 一秒記住http://m.bqge.org

  「新的潮流?相親送盆栽?」陳嶼河不解。

  「想什麼呢!中老年潮流,又一個想嫁給我爸的。」

  「這回是個盆栽怪嗎?」老闆娘遲惜抱著布草從客房中走出來,褐色長發散落在肩上,映著褐色的瞳孔,白皙的臉上有一抹潮紅,鼻尖掛著細密汗珠。

  「最開始我還以為這個盆栽怪是個植物人水平,直到後來他送盆栽我才發現這貨是憋著想要去我家認門呢!還說什麼太重了幫我送回去,他都知道我搬不動還要送?對了,還有個快一米高的橘子樹,簡直可怕!」

  遲惜看著吧台上含苞欲放的君子蘭,吃吃笑了起來,「其實這花……還挺……吉利的。」

  「可不,盆上還刻著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呢!」金曼莉不屑地「哼」了一聲,「這不擺明來巴結我爸么。」

  「會不會只是想要曲線救國,給你爸媽留下個好印象呢?」遲惜忽閃著濃密的睫毛,有些猶疑。

  「不是我小人之心,是他自己憋著壞。介紹人給我說他有個弟弟,好像生下來就有點問題,生活不能自理,這些年一直是他爸媽照顧的,他每個月也要給家裡補貼不少。今天我專門問他家庭情況,人家壓根閉口不談他弟弟的事兒,就跟沒這個人一樣。」

  陳嶼河在吧台後撥弄著君子蘭的葉子,說道:「那這玩意你準備搬到公司去?」

  金曼莉擺擺手,說君子蘭就放在店裡吧,就當是她送的綠植,回頭她把盆栽和喝茶錢一起轉給盆栽怪。

  「話說你這現在集了多少妖怪啦?」陳嶼河問。

  「不知道,沒算過,估計再多相幾次親我就能集齊所有妖怪召喚神龍了!」金曼莉說著,焦眉苦臉地點上一支煙,猛吸一口后,緩緩吐出煙圈。

  「相了這麼多次親都無果,有沒有想著換個方式呢?」遲惜問道。

  「無路可選啊!我現在基本就是公司和家兩點一線,最多再來來你們店裡,哪兒有什麼社交圈啊!」金曼莉攤了攤雙手,苦笑道:「不過別說,我奶奶或成全場最大贏家。她最怕的就是我嫁人之後把我爸的錢都帶到別人家去。這下倒好,從根源上解決了她的煩惱。」

  「哈哈哈哈!你奶奶這屬於彎道超車啊!」陳嶼河打趣道。

  「主要我爸現在不怎麼和我大伯來往了,要不然我大伯再加上我奶奶呢,指不定還能作出什麼妖呢!」

  大伯在城北郊區的一家汽修店打工,大嬸偶爾做做零工。

  每到父母單位發福利的日子,大伯一家定會趕在父母下班前到達。用望著豐收莊稼一般的滿意目光看著父母帶回來的米面油和日用品,再用嚴格的標準將所有東西一分為二,來表示自己的大中至正。

  畢竟,在奶奶看來,這都是「咱家」的東西,何必分彼此。二兒子掙來的每一分錢都是她辛苦培養的結果,所以她對二兒子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有著高於任何人的絕對支配權。

  遲惜將布草放入洗衣機后,坐到客廳中間的餐桌旁,問道:「你大伯肯放過你們家了?」

  「我爸心梗那年,剛出院沒幾個月,他們又跑我家來借錢,說是有人給我堂哥介紹了個對象,對象家要彩禮錢。被我直接趕出去了。想什麼呢!那都是我的嫁妝。」

  陳嶼河從吧台後走出來為金曼莉倒上檸檬水,「這事兒也沒聽你說起過,看來戰神寶刀未老啊!」

  「家醜,沒什麼好說的。」金曼莉將檸檬水一飲而盡。

  窗外夜色已濃,北風似挑釁般拍打著窗戶。樹枝造型的吊燈灑下鵝黃色燈光,為每件傢具都打上一層柔光濾鏡,顯得格外溫暖。LUBE樂隊的《Davai Za》輕輕地籠罩著旅館客廳,配合樓下若有若無的嘈雜聲,形成一種奇特的和諧。

  金曼莉再次點上煙,思忖片刻說:「我第一次來店裡,好像就是因為和大伯一家吵架。」

  「哪裡是吵架,你那可是砍人啊!」遲惜眼睛彎成一道月牙,意味深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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