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各懷心思
步溫書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最怕空氣沉默,心有顧慮的唐白薇,見他不開口,坐立不安了。偷偷斜著眼睛打量他,然後發現……
他真的一個眼神都沒看過來!
嘴一撇,她抬眼望向窗外。他不看她,她幹嘛要注意他,哼。又把她從朋友家帶出來,又不說話,真當她沒脾氣的!
車子行駛在平穩的道路上,唐白薇看著窗外逝景,恍惚間想,景相似,人依舊,心情卻不大一樣了。她有些怔然,忽視了身邊的男人不經意略過她身上的目光。
當唐白薇還以為這一室安靜會延續至回到家裏,行駛得非常平穩的車停了下來。
車子停下,重心的改變讓她怔然的焦距漸漸凝回,她疑惑地看了看外麵。
不是……回家?
這是哪?這周圍……似乎是商場?
唐白薇還搞不清狀況,但她那一側的車門被打開了。是步溫書。
削瘦高挑的身影立在車門旁,沉默的黑眸緊緊盯著她。
“下車。”
“……?你要買什麽東西,你自個去好了,我在車上等你。”唐白薇不願動彈,這不明不白的來接走她,又不明不白的要她半路下車,讓人一頭霧水。
步溫書俯下身子,探進車廂,雙掌穿過她的腋下,穩穩地撐著她的重量,把她從車子裏撈了出來。
這一刻,他們靠的很近,她久違地聞到了他身上的氣息。唐白薇微微垂眼,還是同樣的氣息。
等她自己站穩,他收手,關上車門,負手而立。那熟悉的氣息還未停留在她鼻腔,就飄然而散。然後她聽到他說:“買衣服。”
唐白薇道:“買誰的衣服?”
她敢保證,如果他口中說出唐白芙的名字,她一定用包包砸他的臉!
好在從他口中的名字,不是唐白芙,但也不是唐白薇。
“你肚子裏的孩子。”
“……”
唐白薇沉默了良久,這答案沒有觸她的地雷,但仍然不爽是怎麽回事。
見她凝固在原地不肯動彈,步溫書不耐煩了,牽住她的手,拖了就走。唐白薇是想掙開的,他忘了她,忘了她肚子裏的孩子,憑什麽做主給她肚子裏的孩子買東西?
可是,當他溫暖的掌心牢牢握著她的手,沉穩有力的力道禁錮著她,熟悉的觸感,她不想掙脫。帶著不情願,跟著他進了商場,然後她發現,他真的是純粹的購物。
看他大手一揮,就有一排嬰兒用品被店員眼疾手快打包,唐白薇的心在滴血。她知道他有錢,這點不算什麽……但是,家裏的開支都是她來管著的!
反正唐白薇是氣得忘了他失憶了。狠狠對著他後背就是那麽一拍。“啪”的一聲,過於清脆響亮的聲音引來店員的注視,唐白薇也手掌發麻。然後她看見步溫書沉默的回頭,看著她舉著的,動了手的手掌。
唐白薇“呃”了一聲,被他深邃的眼神看得有些頭皮隱隱發麻,“……我是想說,東西……不是這麽買的,有些東西用不著,買了也是放在家裏用不上……”
很好,她說話還利索,沒結巴。
店員看了看她佯裝鎮定自若的模樣,又瞅了瞅步溫書的表情,不敢吭聲。
接下來的環節,唐白薇和步溫書的位置兌換了,唐白薇挑,步溫書隻管結賬。他跟在她身後,竟然讓她產生了一種步溫書好乖巧的感覺……
當然這樣的錯覺,很快消散了。
當他們路過一家化妝品店的時候,店中央的櫃台敞亮的鏡子擱置在那裏,唐白薇看到鏡子中的映出的身影,頓了頓。
抬眸,往四周看了看。
商場裏的女性,穿著時尚漂亮,麵容精致美好。而她大腹便便,步履蹣跚,麵容枯槁。
鏡子裏清晰地倒影著她的麵容,懷孕的女人,真的說不上好看。這樣的她,對他還有吸引力嗎?
她回頭,看著不遠不近的他。
他比她還大上一些,可太過英俊的麵容,完全看不出歲月的痕跡。仔細看,還會發現,除了她還有別人在看著他。
最明目張膽的是一對男女,女人看過來的眼神熱烈,而她摟著的男人則帶著故作不在意的嫉妒。
一瞬間,唐白薇感覺到差距。
這種差距,就跟現在他們之間的站位一樣,看似不遠,但始終持有一段距離。
唐白薇心痛了,像是連帶反應,肚子跟著有點不舒服,手心無意識地搭在了腹部,垂眸,正想轉身之際,餘光瞥見他走了過來。
他越過人群,無視所有目光,徑直走向她。
高高的個子,就站在她麵前,唾手可及的距離。
她的脖子由平視到仰視,然後墜入幽深不見底的眼眸中,然後看到他伸出手,要接過她手裏的小袋子。彎腰的時候,發梢和她險些相觸碰。
他真是太狡猾了,她想。
她討厭他這樣遊刃有餘,她又想。
於是,她踮起腳尖,輕輕地吻在他的臉頰上。
輕柔的吻讓步溫書為之一愣,然後他站直身體,看了看她。
“還要買什麽?”他問。
唐白薇靜了一會,討厭他岔開話題,“你當真不記得了?”
“記得什麽?”
記得我們是夫妻,記得我們共同的經曆,記得……我愛你。
唐白薇垂眸,看著光可鑒人的地板,低聲說道:“我們回去吧。”
他還是他,她卻怕她不是她了。女人,因為愛情而美麗,因為被愛而自信。怎麽辦,步溫書,如果你真的柵格了我的記憶,我想,我再也站不起來了。
東西買了很多,唐白薇卻沒有感受到購物的愉快。她到家後,把自己關進了房間。
唐萱見他們一同回來,以為事情起了變化,可見唐白薇回房,步溫書那裏又不敢多問,隻能滿腹心事。
步溫書似乎有事,人又離開了。
唐萱呆立良久,慢慢坐到沙發上,動作僵硬得如同鐵石。許久,她苦笑。
她有兩個女兒,她希望兩人都能過得好。
犧牲一個,成全一個。無視一個,放棄一個。不論哪種選擇,都是割肉的抉擇。
這種選擇,不論哪一個,她都不想去選。因為選擇本身,就把兩個女兒放在天平上物化了。如果人的情感能衡量,那就不稱之為情感了。
——
唐白芙很不安,步溫書的反複無常讓她感到無法控製局勢。
她不禁想到步溫書曾經的作為,越發害怕時間拖越久,反而變成坐以待斃的情形。所以她多次催促尤金.福斯特行動,她要找的人是步溫書的父親步海生。盡管步海生處處不如他兒子,但血脈相連,總有空子可以鑽。當然,步海生能做到何種程度與她無關,她需要要人給步溫書下絆子。還有步溫書的兒子步曆帆跟步海生之間的關係,這些如果用得好,都是絕佳的途徑從內部破壞步氏。
她不相信步氏是一塊鐵桶,毫無空子!再說了,就算是一塊鐵桶,她也要想辦法捅穿。
唐白芙努力催眠自己計劃的可行性,可心底深處,藏著深深的恐懼,以及恐懼帶來的扭曲的興奮。
可是,尤金.福斯特帶來的結果不甚樂觀。步海生在步溫書的監管之下,以尤金.福斯特現在的力量無法把人救出來。
“那個瘋子!”唐白芙罵了一句,身體不禁輕輕顫栗。如果她的所作所為被步溫書發現了,也會被關在瘋人院裏,被強行拘管嗎?她因為恐懼,臉頰上多了一層緋色,但眼神閃過的依舊閃爍著詭異的異光。
但凡有能讓步溫書跪地求饒的可能性……
她問尤金.福斯特:“那我父親呢?”
尤金.福斯特:“你這毒婦也真是連自己父親都想利用!”
唐白芙冷聲道:“彼此彼此。你到底有沒有派人去尋找?現在步溫書暫時腦子有病,不找你算賬,等他清醒了,我想你知道你的下場。”
尤金.福斯特也是一肚子火,生意被陸陸續續搞了不說,現在連他自個也像隻夾著尾巴的喪家之犬,這種反差過大的生活逼的英俊的中年神色焦瘁,頭皮落發空空。不得已跟害自己踏錯的女人聯手,還被人奚落,他語氣也帶了不耐煩:“你以為你就好到哪裏?陪伴在老虎身邊,哪天被咬都不知道!”
“懦夫,輪不到你操心我的處境。要不是你實在沒用,我還需要你找出唐堅成嗎?”
尤金.福斯特憋屈極了,幾次告訴自己要知道輕重緩急,勉強壓下破口大罵的衝動,沒好氣說了句“等消息”,就掛了電話。
唐白芙聽到盲音不以為意地扔掉手機,她才不擔心尤金.福斯特會撈擔子不幹,男人一旦成功過,絕對無法忍受汲汲營營的日子。她在美國曾有過這麽一段底層生活,才會拚命成為上流社會一員。那種令人作嘔的、不願回想的廢物生活,尤金.福斯特絕對無法忍受。
但是尤金.福斯特的怒力實在不夠……
唐白芙不禁咬著指甲,神色幾經輾轉,最後下了決定。她必須也行動起來!
她拉開櫃子,排開了一堆化妝品,深吸一口氣後拿出鏡子——她不想看到鏡子裏扭曲的容顏——所以鏡子一直是藏著的。
對著鏡子描描畫畫了一會,她一陣反胃,衝進廁所,幹嘔了很久,然後衝洗了口腔,重新坐會化妝台前。對著鏡子又弄了十來分鍾,她看著鏡子裏臉上的傷痕,胃裏一陣翻騰,方才幹嘔已經吐到沒有東西可以吐了,還是繼續跑廁所,吐出胃酸。
如此反複,花費了三小時,一套妝容才畫好了。
她拎著包包,選了一雙最能顯身體曲線的高跟鞋,出了門。經過客廳,碰見了有話想說的唐萱。她不耐煩道:“等我回來再說。”
唐萱猛然拉著她的胳膊,明顯哭過的雙眼紅腫不堪地看著她,“白芙,聽我一句勸……”
“你也要阻止我嗎!”唐白芙赫然回頭,神色猙獰,嚇得唐萱退了兩步,最後腳步不穩攤到在地,而唐白芙頭也不回走了。
她要去找步溫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