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無情更傷多情故,風流公子群詩會
話說眾人因聽吳王已要著手開宴,故請了他們過去,本還說說笑笑間,如此倒也馬虎不得,遂應了一同前往。可巧偏公子與姑娘又都會了面,遠遠瞧著也不好上去細說,只得互相頷首問安一番,也算不失禮數。
一襲人等皆被小廝引著往前院而去,只見佳木蘢蔥,隱隱有園林之風。再進數步,漸向北邊,平坦寬豁,兩邊飛樓插空,雕甍綉檻,皆隱於山坳樹杪之間,四處清風拂面,又兼香花馥郁,真是好個所在。
一面走,一面說,不禁驚嘆這王府宅邸果真與別個不同,到底是到了那處地方,原都布置的極好,場地極為寬闊,倒能讓他們各享盛世之歡,可詠桑寓柳,遙以心照。然則這處互相讓座推搡用了好半天,才盡落了座,男女分席,各不相干。原先還說的信誓旦旦想要出風頭的男男女女,此刻也隨分守時,不肯胡鬧。
此刻卻有瓶插香花,爐降檀香,極能襯托雅趣,各人面前的小几上都擺放了瓜果肴饌、玉液瓊漿以及藍英流華,更不必說金樽玉盞。
眾人端坐了一瞬,自都不敢胡鬧,只等著吳王殿下臨席歇泊,不肖一會兒,就有人高聲提醒:「吳王殿下到!」
那些公子姑娘自是不敢鬆懈、怠慢一刻,全都起身轉身往前看去,躬身與座上之人行禮。也有大膽些的仕女想瞧瞧是何等天姿,卻也不敢被人給看去,因此萬分糾結。這吳王殿下早先便有賢名在野,又是極隨和的人,且至今尚未有正妃,因此這來的人中有些便是想著這一點,來之時就有好些卯足了勁兒的爭奇鬥豔,將那些花兒粉兒的往身上攬,也是想博些眼珠。
就算知道這人無意高位,日後也頂多是個閑散王爺,但也無甚關係。對於那些保守人家來說,卻是極好,不管日後如何,總能安穩不是。但這些姑娘大抵是白費了心思,通上京城中多少大家仕女,或是溫婉賢淑、性情端方,又是才貌雙全、天姿國色,也未見他起過心思。
皇帝也曾想過為他納妃,可這人總說:若非合心意,便斷不肯婚配。皇帝說他胡鬧,而他反是笑吟吟的說:「我又不喜歡人家,平白的娶到府里,我亦無趣,她也辛酸,不是毀了那姑娘的一生,這如何能行。」天子只當他沒心沒肺,日後便再不提這事,要好要壞,全由著他去了,左右也不承望他來延綿皇室血脈。
此時那吳王殿下一身白色直襟長袍,蘇繡的銀絲螭紋鑲嵌其上,腰下系著一塊上好的螭龍白玉,黑髮束起以鑲碧鎏金冠固定著。笑如朗目入懷,立如芝蘭玉樹,既有皇室的威嚴,亦帶著天然的風流,觀之可親,不使人望而生畏。
他親母當年原是上京城中有名的才女,名叫方若瑤,且品性溫婉端方,其父原是朝中清貴之士,為官清廉,本不願將女兒送入那不得見人的去處。可巧皇帝也不知何處聽得她的才名,硬要納入宮中,為人臣子也不能忤逆天子旨意,最後也只能如此。宮闈之中,早先還是聖眷正濃,被封為瑤妃,但日久情淺,難免生厭。遂棄於宮殿,來往次數越來越少,終究是只聞新人笑,哪曾聞得舊人哭。
而在那番事情之下,卻掩蓋著另一真相,就是啊,那瑤妃娘娘原是有心愛之人的。奈何強權之下,來一出棒打鴛鴦,情也無疾而終,最終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這瑤妃娘娘雖是出塵的氣質,又是極好的秉性,入宮初時雖是極不情願,奈何皇帝卻日日溫柔予她,雖未相知相許,到底不是鐵石心腸,如此也還過得。可終究料不到,帝王心從來不會專屬於一個女子,後來卻是鬱鬱寡歡,留下總角之年的吳王就撒手人寰。 一秒記住http://m.bqge.org
皇帝憐惜吳王少而無母,倒是多加愛撫了些,萬事由著他作主。至於他心中有無怨恨,可就不得而知了。
且說眾人既驚於吳王的天姿,必是垂首恭立,萬般不敢隨性動彈,那座上之人卻是大手一揮,著他們坐下,自己也隨意落座。
眾人既坐,又有身份尊崇之人在前,少不得拘謹萬分,他只笑道:「敝府今日宴會,諸位賞臉捧場,實是萬分感激,不勝榮幸!只今日來此,不必顧忌本王身份,必要隨意盡興,萬不可外道,亦是十分之好!」他只將場面話說了一通,又鼓動眾人,如此下來倒也將那些拘謹除了大半,如今他先是舉起酒樽,敬了眾人。在場焉有不應之理,皆紛紛與之舉起杯盞。
此後下面的氣氛倒是活絡了一些,卻見吳王殿下又倒了一杯酒,只朝座下望去,便說:「本王記得新科狀元也在列中,實乃莫大榮幸,不知可否一顧?」這話極其誠懇,且無半分逼迫氣勢,既是說到,當不得沈寧安不依。
沈寧安座下本聽他話,自覺一震,先自整了心緒,方不卑不亢起身,行到中間,只躬身行禮。不說男賓處,只談那些姑娘們便是低頭細語,與旁邊之人交頭接耳。面露女兒家嬌羞,只宋南詩一人深深望著,全無退縮之意。
蕭景雲細細打量一番,眼眸一亮,讚歎道:「果真人中龍鳳,清新俊逸,品貌非凡。你寫的那篇賦本王也看過'燕雀翔於千仞兮,覽德輝而知鴻鵠。程門立雪懿範兮,傾陸海而慕潘江。'滿朝文武皆讚歎有加,確是好志向。」
沈寧安只說了一些誇讚太過,卻當不起的話,一番推辭之下。吳王要敬酒,她自也端起酒杯來,一口飲盡,然後便自行退下。之後又說了些旁的場面話,便是走斝傳殤,有射覆,亦有曲水流觴的,不亦樂乎。
「豎子有幸,奔赴瓊宴。盛筵清逸,慕建安之長風,蘭亭重拾,趨英才於門院。」有人出聲言道,雖不甚好,倒有《滕王閣序》之風,少不得一眾人等叫好。
「今日良宴會,歡樂難具陳。壺殤飲酒醉,詩聲妙入神。又學八仙聚,與友同席往。人生寄一世,快哉天地間。」又有人起聲作詩,因此間隨興,不限韻,故只為心中志。
因到後來,男賓這處已是起興了,或好或壞,大抵都有詩作,雖有人說是莽夫之勇,但當不得旁人不依,都罰了酒。吳王只高座於上,有人請他作詩助興,他只說文采不及,不肯,倒也沒有多加逼迫,亦有人上前去敬酒,到底是賓主盡歡。
而女賓這處可就稍顯安靜,都手執帕子,低頭語喃,並不同他們一般高聲作詩。也不知何人說道:「早先便聽聞宋家千金乃京城第一才女,今日有幸得見,不知可有詩作,容我等瞻仰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