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因一事竟感心知,風月巷來走一遭
宋南詩聽罷倒無甚多想,畢竟浮世一遭,多的是怪詭波濤,此般之事古時竟有,如今不過為東施效顰罷了,只仍舊說道:
「此事倒是稀奇,那女子也當是個有主意、有見識的,竟不由人干涉,也不低頭俯就,倒真真讓人佩服。遇著這樣的事,若是換作旁人大概會是打落牙齒往肚裡吞,斷然不會如此張揚,今有這事必當引起民間極大震撼。況且卻是知道,這樣的荒唐,北宋時期便有一樁,只不過那女子是直接扔了和離書便是悄悄回了娘家,此後再未有事聞。」
說罷,放下手中的書帙,拿起茶盞便飲了起來,流丹卻是笑道:
「看來那人倒是東施效顰了,反弄得個畫虎不成反類犬的結局,也是可笑。還是姑娘學識淵博,奴婢竟都不知,如今跟著你啊,我都能夠說不少的成語了。」
宋南詩搖晃著白瓷盞中的浮沫,只想撥弄過去。聽著流丹的話,並沒有太大反應,只嫣然一笑:
「我從來便是極佩服那些河東獅、胭脂虎的,卻總有人以此為由,重加責難,說什麼妻賢夫禍少。可我通今古代歷史,卻是覺得,家中有此的,丈夫必定是身前身後皆美名,可偏偏有人說妒為女子之大忌。
但誰不知是他們自己想要打著這樣的由頭,束縛女子的行止,自己卻是上那門首掛了紅梔子燈的酒肆,或者花茶坊,秦樓楚館這些地方晃蕩。又有多少名人才子,不是因為恣意妄為、行為不端而導致形象大打折扣,令後世垂頭喪氣。
他們流連煙花巷,卻還能大義凜然的說是世務應酬必不可少,歌妓能夠幫他們成就多少事。若是妻子埋怨,反倒還被說成不通情理,繼續用著賢德的枷鎖束縛著,禁錮了言行。自己又迎著一個個的側室、小妾進門,這對於女子來說是多麼不公平呀,但卻不能反駁,若是如此必定一群人口誅筆伐。」
不等流丹再開口,她便又言:「北宋曾大學士就曾有言:古者女子都安分守己,近世不然,婦人自居室家,已相與矜車服,耀首飾,輩聚歡言以侈靡,悍妒大故,負力閥貴者,未成人而嫁娶,既嫁則悖於行而勝於色,使男事女,夫屈於婦,不顧舅姑之養,不相悅則犯而相直,其良人未嘗能以責婦,又不能不反望其親者,幾少矣。
可我瞧如今倒不是如此,多少的賢女貞婦,卻是如懸絲傀儡般高居神龕,世人再贈以賢名,如何能生反抗之心。所以說,從來女子少見識、少本事,卻只能依附於男子。」
說罷卻是黛眉微蹙,只嘆了一口氣便道:「我從來就不希望日後的生活是這樣,所以便學著詩詞歌賦到底必尋常閨閣女子多了些志趣,總不至於時時拈酸吃醋。可我們都是後塵中人,必定脫不了世俗,古來才女常常遭際,高傲如謝道韞亦是婚姻不如意,可竟拿我與她作比,可見我也是逃不了的。」 記住網址http://m.bqge。org
流丹見此,亦是為她掛心,畢竟二人從小最是相熟,便撓撓頭,突然卻是一臉鎮定道:「姑娘自然與她們不同,你是什麼人家,又是什麼才情,單說這京城多少人都盯著,若是姑娘說一聲要許人,必定都要爭著搶著來提親,到時候說不定還會打了起來。如今還愁沒有資源呢,只怕登門的太多,你都眼花繚亂了。
姑娘且就偷著樂吧,大人是不會輕易將你許人的,我們且就慢慢相看吧。再說不還有沈大官人呢,我瞧著大人倒也挺滿意,再說他若不行,那歐陽大官人也是不錯的,瞧著性子溫貼,而且亦是詩書頗通,與姑娘倒是有共同語言,平日里還能閑話一場,豈不是好?」
宋南詩聽她這般,早已面色羞紅,赧然不已,瞪她一眼,便仍舊說道:「你倒是計議的好,打量我不會罰你,才敢這般胡說八道。我這樣正經人家的女子,哪能在閨房中,隨意談論某個男子,這可是不合規矩的,再說讓人聽去可像什麼話。」
流丹聽罷,愣愣不語,覺得她家姑娘可真是翻臉挺快,心裡嘁一聲,便只默默不語。總歸她是有許多道理要說,自己又如何反駁。
只想到一件事便說:「姑娘,你前些日子不是說要去學些針黹諸事,總說自己雖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卻獨獨於此薄弱,便覺得不能如此任意施為下去,必得學上一番。怎的才幾日,就堅持不下去了,竟也不去實行,也不見寫詩,只冥思苦想。」
宋南詩聽罷,果然面色變了,想起當日自己只是一時心血來潮,便想著若能親綉一香囊予他,該是多好。只她並無天賦,學上幾日便有了放棄之心,雖想自己琴棋書畫無一不是精通,甚至點茶、插香都不在話下,唯獨這事兒是無能無力,只能暫時歇了心思。卻不想,現在卻被流丹提起,像是有些力有餘而心不足之感,極不願回想。
卻說流丹見她如此,便知她是有放棄之心,遂開始相勸:「我的好姑娘呀,你的心思旁人不知,奴婢還能不曉,如今你們二人只是有些接觸,卻並有些旁的進展,若是長此以往下去,他必定認為你對她無感。
若他又不十分將你放在心上,且看他如今前途似錦,又是狀元郎,多少人搶著巴結,沒準兒一轉眼便與別人結親,現在你還不主動,捅破這層窗紙,到時候你才要哭呢。」
宋南詩心中計議,權衡利弊,自己因礙著面子,故一直矜持,卻難保其它人不會,遂也存著心思,決心已定,只後日更加用功,此皆后話。
如今且說,元青因那日問出一些隱秘之事,便覺目下該往甜水巷中而去,只問了那所勾欄院,就改換形裝,扮成一個尋花問柳的公子,手搖摺扇,愈顯風流不羈,不曾猶豫。
只見此處乃為有名的風月一條街,多少富商豪賈,五陵年少,甚至朝廷官員多有光顧。其中花陣酒池,香山藥海,別有幽坊小巷,燕館歌樓,舉之萬數,不欲繁碎,可謂是溫柔鄉中,不少與朝廷相齟齬的才子俊流亦會前往,只願風月巷中覓知音。
因是夜間前往,故道上美景也不勝枚舉,正所謂是:金烏銜日西,暮落華燈起。熱鬧非凡,清倌紅牌不計其數,芙蓉面、楊柳腰綽約多姿。
只見一座宅粉牆鴛瓦,朱戶獸環,飛檐映綠鬱郁的高槐,繡戶對青森森的瘦竹。在那外頭便有小姐迎來送往,只見了她,便將人往裡頭請去,卻見堂宇寬靜,各有三四廳室,前後多植花卉,或有怪石盆池。
他於大堂隨意尋了個地方坐著,只見紅燭暗翻、盪波漾影,樓下處處詩酒唱樂,好一派鶯歌燕舞、紙醉金迷之像。
樓內大堂香幔蹁躚,掀起一簾風花雪月,錦華帳中是風月正濃,台上曼舞風姿,翩如蘭苕翠,嬌若游龍舉。舉袖拂羅衣,仙仙登綺墀,清倌手執琵琶與古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那些浪蕩公子們,手攬楚腰,醇醪灌的人醉,風月迷情,嬌人兒桃花眼中蒙水霧,含羞帶怯的樣兒,只叫人骨頭都酥了三分。卻有羅帶輕分,香囊暗解,上下其手的春景,脂粉味混雜其中,元青只眉頭輕蹙,但見其身旁有一都知,紅紗裹身,輕拂羅袖,媚笑嫣然道:
「不知公子有無相好的,或是有看中的姑娘,我們這處自會讓您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