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引私情卻道公義,酒樓邀心思慌亂
話說沈寧安本早沒了興緻與心思談其它事,卻聽這歐陽瑜猛然提起這一茬子事,如轟雷掣電,細細思之更覺駭人視聽,當即出聲斷喝道:「你哪裡知道,我只不過同她幼時有些情分,如何就能深到這種程度,許是你想差了。」
一面又瞧著他的眼睛鄭重囑咐一聲,到底心裡久久不能安定:「可別瞎說了啊,沒得讓人誤會。」
歐陽瑜撇他一眼,只沒好氣道:「明眼人都瞧得出來,偏你整天沒心沒肺的裝不知道。像你這樣個人物,學識淵博、一表人才的,又是當朝狀元郎,旁人趕著巴結都有,何況結親豈不是更好。
且你又不能尚公主,同旁的富家仕女又不熟稔,索性如今別人拋出橄欖枝,你就趕緊接了得了。至於那宋家千金,我冷眼瞧她是個好的,到底那樣貌是極過得去的,就憑那般身份,又通身嫻靜儒雅的氣派,要什麼婚事沒有?你還不抓緊著。」
說罷斜睞她一眼,只自顧往前走著,沈寧安早已心思大亂,卻想:我與她同為女兒身如何能夠,別的時日瞞過去倒也罷了,新婚夜是斷不能的。又想起今日那宋大人問她可也婚配沒有,便愈覺心煩意亂,倘是真動了心思,豈不是亂套了,心中也暗下決心,往後斷不能同她多加往來。
想通了這些,到底不能放下些事,只見通衢人煙稀少,連著燈影也撤了不少,又兼天黑霧重,二人便緊趕著家去。沈寧安到底不能安心,又偏頭去瞧歐陽瑜,遂也揶揄道:
「她既這般好,你怎的不要?」
歐陽瑜白他一眼,只喑聲不語,並不想多說,偏她又趕著緊問,逃脫不得,也就答了出來:
「人家瞧上的也不是我,何必上杆子當個備貨,反教人看輕了去。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性,還來問?從來事情由不得我自己做主,怎的婚姻大事也不許?」
沈寧安見他這般說辭,又反詰道:「那怎麼我就要尋個富家仕女,平民百姓的女子就不能夠?」
歐陽瑜聽她這般問了,本是要往前走的,竟是停了下來,繞到她跟前,睜著眼眸上下打量一通。沈寧安本是不耐,又見他這般行止,撇嘴不悅道:「你盯著我瞧做什麼,還能看出花來?」 一秒記住http://m.bqge.org
那人並不理睬,只捏著她的肩膀義正辭嚴道:「你到底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沈寧安不防,被他這麼一碰,就有些不是滋味,想要掙開,奈何捏的緊了,怎麼也不得,只得瞪著他問:「我知道什麼?」
「你要入仕途官場磋磨,縱然如今是狀元郎,瞧著風光無比、前途似錦的,到底根基淺薄,若沒有岳家幫襯,仕途道阻且長,你難道不知?且朝堂之流,大多嫉賢妒能,你又是這麼個性子,恰如李靖、郭子儀、姚廣孝等,臨到最後都要明哲保身方能於其中迂迴輾轉,何況是你?」
沈寧安總算掙脫開了他的手掌,只瞥他一眼,便說:「憑日後怎麼樣,我只求如今無愧於心。再說,我想著來官場,是為著盡平生之力,抒慢身之志,可不是想著這些旁門左道的。
憑我要攀高枝,還能沒有資源,這些日子但凡有人遞了拜貼來,哪一次不是拒了。實在推脫不了的,你又何曾見我與他們多說過什麼。這次實在沒辦法,人家轎子都安排穩妥了,總不能下了他的臉面,叫外頭吟詠一聲咱們擺款,三請四請都不來,又圖什麼好呢?」
歐陽瑜聽罷,又好氣又好笑:「偏你由頭足,既對她沒有心思,還是避著些閑。如今到底是一處地方,該有的應酬推脫不了,少不得要見面,屆時冷著她便也了了,一來二去,她心底必也有察覺,如此煩了,就沒意思了。」
沈寧安點頭稱是,一一記在心頭,二人又緊趕著往家去,一路往南走,終於是見到門影了,老遠便瞧著那門口小廝一徑踱步來又踱步去。直到他二人近些,才知是瑞安,便問道:「這麼晚的天兒,你在這裡做什麼,我們還能迷路不成,要你迎接?」
瑞安一聽這話,趕忙委屈道:「哎呦喲,我的天爺呀,小人今日特特在這裡等著,從你們走後不久便在了。如今偏說這話,虧心不虧心?」
歐陽瑜笑道:「我們又沒說讓你等,你自己的事反倒賴我們身上不成,打量是來博美名的?」
瑞安只嘆一口氣:「若我自個兒的事,偏又好了,也犯不著這般等。卻又不是,我左等右等不見人,又怕你們有個好歹,心裡擔憂,如今倒好了,回來了。不說感激的話倒也罷了,竟也不知體諒我的苦心。」
說罷掬了一把辛酸淚,這瑞安一時著急竟是直接自稱我,目今瞧他說話有條有理、有理有據的,心想定是個伶俐的,又兼他這般著急想必也是有什麼要緊事,沈寧安遂問道:
「既是有什麼事要說,還耽誤這功夫,少不得又要在外頭站一會兒吹涼風。」
瑞安見他問出了口,便拿出一塊碧色的錦帕予她,她拿過一看上面分明有一個'沈'字,頓時卻是心裡慌了,這上面是誰的字跡他還能不知,心想:莫不是他來了,可他如何尋到這處的?
忽然又想到,是了,如今上京城誰人不曉他,想知道又有什麼難的,頓時心思飄到九霄雲外去了,哪裡管來瑞說的什麼。
瑞安連忙叫了幾聲,他皆不應,還是歐陽瑜發覺她心緒不寧,拍了她肩膀,才將人給拉了回來,只趕忙收起思緒,又恢復了平淡無波問道:「怎麼了?」
歐陽瑜蹙眉道:「我才要問你怎麼了,叫喊半天都不理,敢情瑞安方才所說的,你半句都沒聽進去?」
沈寧安自去問瑞安,他本有些生氣自己說話旁人不當回事的,但見她又誠心悔過,只說:「噯,你又同我計較做什麼,方才一時不察,又沒礙著什麼事。憑你這寬仁的秉性,如何不能再說一遍。」
且這番話說的他心裡很是受用,索性一兜腦便又重新說了一通:
「送這錦帕給我的人說,明日午時之前往來賓樓去見他。」
沈寧安聽在心間,看來終究是躲不過了,不知明日見面又會掀起怎樣的大浪。歐陽瑜仍舊瞧她,便知她有心事,只拿起摺扇敲打:「可要我陪同前往?」
她只拂了手,便說:「不用,只是一位故人罷了。」
歐陽瑜也沒想著追問,畢竟她不想說的事,旁人如何多說,況且本是心緒不佳,又如何與外人道?沈寧安與他告別,便往自己晏息之所行去,歐陽瑜也正準備抬腳,忽見瑞安還在門口不走:
「你還在這裡做甚,虧我還想著你是個伶俐的,我們沒回來,你還就等在外頭不走了。這樣的事,憑我們回來再說也不遲,又有什麼要緊的。」
瑞安說道:「大官人哪裡知道我的打算,這麼晚還不見你們,自是心裡著急,我怕你們更晚回來,我就睡了。還不就在外頭等著,見你們一來也好說話,總不至於誤了事。」
說罷,趕著歐陽瑜進來,又去將木門閂上,先他一步往前面走去,背身之後還說了一句:「況且我也不是一直等著的。」說完,撒腿就走了,一溜煙兒也不見人影。
歐陽瑜搖搖頭,遂也擺擺手往閣子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