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這個插曲原本應該隨著索爾和容易越來越親昵的感情消失的,可事實並非如此。餐廳有記者來采訪,在頂樓,容易和記者一對一講話,索爾坐在一旁沉默不語。容易知道他是怕再出現上次的事情,現在雖然他給她的自由度很大,但她知道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藏著無數隱形機器人,必要確保她萬無一失。“容小姐為什麽想要開一家餐廳?”容易笑了笑:“簡單來說,我並不是想要開一家餐廳,而是任意一家店,能夠讓我忙碌起來,讓我不要無所事事。餐廳是索爾送給我的,我也很喜歡。”說完她和索爾對視一眼,看到他眼中的包容,她莫名地覺得安心。“上次的婚禮被破壞,有打算什麽時候補上嗎?”容易歪著頭,想到他們的結婚旅行,她低聲道:“秘密。”記者笑了起來,卻沒有再往下追問:“對容小姐來說,有什麽話是對你人生比較重要、有意義的嗎?”不知為何,容易忽然想到那天江敬說的話,不自覺地脫口而出:“遠航。”然後她便看到索爾猛地抬頭朝她這邊看來,眸中一閃而過的震驚被她通通看了去。雖然他很快便恢複了原樣,但她對索爾是那麽熟悉,哪怕他一個異樣的動作她也能夠敏感地察覺出來,更何況剛才他眼中是那麽顯而易見的震驚。她的心一直往下沉,沉進了黑洞,渾身血液的溫度驟降,如果以前她那麽篤定江敬說的那些都是騙人的話,那麽現在她不那麽肯定了。“遠航?有什麽特殊意義嗎?”
容易的思緒被她拉回來,她輕笑了一下:“小時候特別喜歡海盜的故事,一直幻想自己也能夠遠航一番,後來長大了想要乘坐郵輪環遊世界,但一切都沒有實現,所以我想如果結婚的話我們就來一次遠航,到每個星球去找好吃的食物,然後帶回到我的餐廳,讓帝都每個人都可以品嚐到美食。”她說了什麽自己也不清楚,後來所有的問題和答案也都是渾渾噩噩地回答的,采訪終於結束,她和那名記者握手,目光落在那人的臉上,卻又顯得沒有焦距。兩人回親王府,等電梯的時候,容易看著窗外天邊的雲霞,心底有一種無以言表的不安在慢慢發酵。索爾站在她的右邊,她的身子稍微靠後一些,鏡麵材料的電梯門映出兩個人的身影,她不由自主地把手往前麵探了探,索爾幾乎是立刻抓住了她的小手,然後緊皺眉頭:“手怎麽這麽涼?”說著便將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自從發現她怕冷之後他便修改了自己芯片的身體溫度,盡量讓她感覺舒適。容易往他身邊靠了靠,回答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這幾天好像要變天了。”索爾緊繃著下顎,試探著問她:“你不喜歡秋天?”不待她回答他又道,“不喜歡的話我讓管控局調整一下,以後帝都隻有夏天,好不好?”容易有些失笑,他對她的寵溺是不是過頭了?“這麽多年帝都的人都已經習慣有四季之分了,我也習慣了,就這樣挺好的。”到了一樓大堂,容易站在門口等索爾去開車。出其不意地,她竟然看到江敬進來了。仿佛有些心虛,容易的心跳得很快,又仿佛不願意麵對他似的,她把臉轉到了另一邊。江敬看到她,放慢了腳步,幽黑的瞳孔深如大海,見她沒有要理自己的意思,很快便加快腳步離開,整個過程兩個人都如不相識一般。但這個場景卻被開車過來的索爾看了去,容易才上車,他便問:“你認識他?”容易愣了下,不知道他這句話是否有深意,便隨意道:“誰?”誰知索爾竟準確無誤地說出了對方的名字:“江敬。”容易聯係起之前他聽到“遠航”時的反應,再看此刻他竟然能準確地說出對方的名字,她捂著胸口企圖掩蓋自己過快的心跳聲,低聲問:“你怎麽知道他的名字?”索爾見兩人的確認識,皺了皺眉頭,客觀地評價道:“他是星係混得最好的地球人。”容易又愣了,看來是自己多想了。也對,索爾的大腦能夠記住全星係每個人的資料,更何況隻是一個江敬。索爾繼續道:“他在數百年前創立了凱萊運輸公司,現在包攬了帝都百分之八十的運輸業務。”容易主動解釋道:“他偶爾去餐廳吃飯,我們並不熟悉。”索爾一隻手握住容易的手,似是命令,又似是關心:“這個人行事乖戾,你離他遠點。”容易笑出聲來:“還有人比你更怪異嗎?我連你都不怕怎麽會怕他?”一句玩笑話讓兩人之間的緊張氣氛瞬間緩和下來,索爾的大拇指有意無意地摩擦著容易的手背,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你一直有遠航的夢想?我怎麽不知道?”小時候容易遊泳曾經被水淹過一次,小小的身體在偌大的遊泳池裏沉沉浮浮,整個人驚恐又害怕。他趕到的時候就見她麵色蒼白,幾乎隻剩下一口氣,把她撈上來之後,她吐了一口水,然後便是驚天動地的哭聲,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自那之後她便不再碰水,頂多就是喜歡拉著他去河堤坐一坐。“我小時候最喜歡看海盜故事,各種各樣新奇的,那時候海盜的故事很流行,我一直夢想著能夠上船跟著海盜船走一番。我也喜歡海邊,我一直想要住在海邊,可是帝都隻有一條河。”說著她自嘲地笑了笑。
索爾的手緊握著控製器,他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
夜半,容易做了一個噩夢,夢到了那一年她渾身是血,夢到索爾抱著她瘋狂地疾走。她似乎感覺到了他的悲傷,一直拉著她往更深的深處墜去。然後,她又看到一張模糊的小臉,索爾將她架在脖子上飛。她猛然驚醒,睜開眼睛,下意識地想要往索爾懷裏靠,她很快便發現本應在自己身邊的人並不在。很快她便找到了他的身影,他們的房間有連帶的休息區,索爾就坐在大落地窗前的沙發上。他手指間夾著一支正在燃燒的煙,卻並沒有抽,隻是沉默地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地望著窗外。她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但直覺告訴她他心裏有事。光著腳下床走到索爾身後,見他依舊沒有反應,她幹脆上前爬上了他的腿,索爾這才回神。見她一副未睡醒的模樣,寵溺地笑了笑,調整了一下姿勢企圖讓她躺得更舒服一些。容易玩弄著他的睡衣帶子,聲音略微沙啞,因為音量低,又顯得極為性感:“你在想什麽?”“想以前。”索爾微微彎著胳膊讓她躺在自己的臂彎裏,另一隻手替她撥弄著長長的頭發,眸子裏有一種讓她看不清的情愫。“我剛才做夢夢到以前了。”容易似乎有些不安,蜷曲了一下身體。索爾拿了毛毯把她裹起來,才在她耳邊低聲問她:“夢到什麽了?噩夢?”“夢到我出事故那天,你抱著我一直走一直走,血流了一路。”頓了一下,又道,“還夢到你把我架在脖子上飛,飛得很高很高,我很高興,一直在笑。”然後她便在索爾眼睛裏看到了難過,容易有些心疼,往他懷裏靠了靠,低聲安慰他:“都過去了,阿寧,我以後都會在你身邊的。”索爾抱著她的手緊了緊,幾乎要把她融進自己的身體裏:“易易,做一個記憶抽除好不好,這樣以後你就再也不會做噩夢了。”容易猛然一僵,抬頭看他:“可我覺得這是我們美好的回憶。”索爾有些不忍,額頭抵著她的額頭:“我不想讓你每天晚上都做噩夢,易易,我心疼你。”容易又是一愣:“我每天都做噩夢?”她自己怎麽不知道?索爾的目光有些陰沉,卻還是說了實話:“你每天半夜哭著驚醒,一直喊我的名字,就像陷入了另外一個世界,無論我怎麽呼喚你都不會醒過來。”容易盯著他的眼睛,似乎想要從他的眼睛裏找到一絲與事實不符的跡象,可是沒有,完全沒有。他說的是事實。“可是……”索爾心疼地抱緊她,微涼的側臉蹭著她的臉:“易易,答應我。”容易的心裏有些難受,她並不知道這件事情,但這些事情的發生被索爾看在眼裏,整日為這件事情心疼害怕的人是他,懼怕發生變故的也是他,可她還是有些猶豫:“我不想忘記任何我們之間的過去。阿寧,即便有些是讓我內心深處害怕的,但我還是期望得到一個完整的你。”索爾在黑暗中吻住她的唇,柔柔的,卻又是霸道的,不容她有一絲反抗,又似乎是恐慌的,所以唯有用這種霸道的方式才能安慰自己慌張的內心。也隻有他明白,小時候,他從未架著容易飛,因為容易怕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