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容寧做得很隱晦,比如不再幫容易做作業,偶爾幾次將她獨自丟在學校讓她自己回家。在生活上對她的照顧也少了很多,不再提醒她吃飯加衣服,不再幫她管零花錢,不再跑很遠去給她買她愛吃的零食。容易雖然迷糊,也還是感覺到了容寧的轉變。這天中午她沒有出教室,一直可憐兮兮地趴在桌子上,容寧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錢又丟了。他狠了狠心,低頭做作業,沒理她。容易肚子餓得咕咕叫,趴在那兒大眼睛濕漉漉的,寫滿了委屈:“阿寧,你對我不好了。”容易停下手中的筆看她:“易易,你得學會自己生活。”“我一直有在活著啊。”容寧抿了抿嘴,她說的和他說的完全不是一個話題:“所以你要管好自己的錢,別總是掉,不然就要挨餓。”容易坐直身子去摸他的口袋,摸了半天也沒摸出一塊錢來,她沮喪地問:“阿寧,你真的沒帶錢啊?”容寧點頭:“沒有。”吃一塹長一智,希望她下次能不這麽迷糊。容易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撇撇嘴:“阿寧,我餓了。”容寧淡淡地說了兩個字:“忍著。”容易生氣了,又餓又委屈又生氣,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這樣了。有一次他把她一個人丟在學校裏,她回家的時候迷了路,一下子轉到了城市的另一邊,最後迫不得已給他打電話,他竟然不接,最後還是薑雲開車來將她接回去的,而且回去的時候容寧竟然已經睡了!當時她氣得兩天都沒有和他說話,容寧卻沒有任何反應,最後還是她主動找他和解的。想到這裏,她竟然委屈地哭了起來。容寧以前才不會這樣對她,剛開始她也想過要獨立,但是她做不到,她找不到回家的路,因為粗心所以老是丟錢,天冷了老是忘記加衣服,連想吃的東西也買不到,而且她忽然發現她除了他以外,什麽都沒有了。沒有朋友,沒有關心,沒有愛護,也沒有心疼。容寧握著筆的手緊了緊,看容易的肩膀一抖一抖的,他在心裏投降了幾萬次,卻發現自己不能。容凱雖然承諾過不會銷毀他,但萬一他將來改變決定呢?那時候容易該怎麽辦?於是他狠了狠心,到底沒有理她。下午的時候容易又渴又餓哭得又累,她隻覺得頭暈眼花,竟然迷迷糊糊地發起燒來。容寧很快發現了她的不對勁,輕輕推了推她:“易易?”
容易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卻沒有動。容寧繞到另一邊摸她的額頭,心裏一驚,當下抱起她就往教室外走。還在上課呢,引來大片人的關注,他卻絲毫不理,加快腳下的步伐直接將她送到醫務室。他在心裏責怪自己對容易太過嚴厲了,竟然連她發燒都不知道。醫生查看了容易的情況,二話不說就要給她掛水,紮針的時候連容寧自己都沒感覺到他握著容易的手有多緊,就仿佛怕疼的人是他自己。他心疼容易,一點點疼也不願讓她受,於是他便更自責了。醫生的手法很利索,沒有讓容易受罪,她隻是低低地呻吟了一聲,連醒都沒有醒來。容寧陪了她一會兒便出去了,再回來的時候手裏提了足足兩大包吃的喝的,全是容易平時愛吃的。他回來的時候容易已經醒了,靠著靠枕在看電視。見他提了兩大包東西進來,麵無表情地扭過頭繼續看電視。容寧的腳步滯了一下,心裏竟然閃過類似於難過的情感,緩步走上前在她床邊坐下,輕聲喚她:“易易,我買了你愛吃的。”容易幹脆連電視也不看了,縮進被窩裏背對著他,一動不動。容寧的聲音很低,帶了乞求:“易易,稍微吃點吧。”容易不理人,她是大孩子了,雖然被他慣壞了,但還是能夠區分自己的情感和別人對自己的態度的。她非常確定自己是喜歡容寧的,也非常確定容寧在一點點遠離自己。容寧繞到另一邊和她麵對麵,殷勤地撕開她平日最愛吃的蛋奶味小蛋糕放到她嘴邊,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容易又哭了,哭得很大聲,幾乎是歇斯底裏,用沒有紮針的那隻手將袋子裏的東西全部倒出來撒在床上,一樣樣地扔到他臉上,又狠又準,帶了莫大的怨氣,哭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我不要你了!容寧我不要你了!你滾!你滾!”容寧一動不動,任由她砸,也不回她的話,見她激動得要甩紮針的那隻手才製止住她,容易的另一隻手狠狠地甩在他臉上:“你滾!
你現在就滾!”容寧心裏感到針紮般的刺痛,目光在容易臉上掃來掃去,聲音柔了下來:“易易,我不會離開你,再也不會了,好不好?”容易的委屈更甚,哭得嗓子都啞了,看著他的目光卻軟了下來。容寧小心翼翼地摟住她,大手撫摸她的長發:“易易,對不起,對不起。”他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竟然傷容易這麽深,本來以為她隻是小打小鬧,可他在她眼裏卻看到了悲傷和絲絲絕望,看著他的目光那麽陌生,有那麽一瞬他承認自己害怕了。他害怕失去她。容易哭累了,又睡了過去,容寧看著她還帶著淚痕的臉第一次痛恨自己,機器人,為什麽自己要是機器人呢?
自從發燒之後,容易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整個人顯得悶悶不樂,對容寧也是愛搭不理的,情緒低落得很。容寧又變成了以前的那個容寧,對容易的照顧一絲一毫也不落下。隻是在一件事上她很反常。某天又有女生向容寧告白的時候,容易竟然替他接過話去:“我替他答應了,以後你們就是男女朋友了。”容寧臉色一滯,回頭看她,竟見她臉色前所未有地認真,當即便明白她是來真的。將她拉到角落裏,他的語氣中帶了焦急:“易易,你怎麽了?”容易漫不經心地看著他:“不怎麽啊,看她順眼,而且你又長得這麽帥,雖然是機器人沒有感覺,但總也該知道談戀愛是什麽樣的,增加一下知識儲備嘛。”容寧皺眉:“你到底怎麽了?”容易不耐煩:“我怎麽了?我沒怎麽了!容寧!我不要你了!你以為那天我是跟你開玩笑的?我不要你做我的哥哥了,以後你隻是我的保姆!明白了嗎!”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卻在轉身的那一刻無聲地哭了出來。其實那天發燒之後她本來想對他說出自己的感覺的,隻是那天爸爸趁著容寧不在的時候和她談了一次話。其他的她都不太記得了,大約是爸爸講了很多大道理,當時她還反駁了他。可爸爸的臉色很凝重,隻讓她記住一句話,那就是:如果你敢愛上他的話,我就將他人道銷毀。容凱雖然疼愛她,但她也明白一件事,容凱說得出,便絕對做得到。容寧看著她的背影,摸摸自己的胸口,撕裂般的疼痛讓他幾乎不能呼吸,難道,這就是人類所說的,愛嗎?接下來的時間裏,在容易的撮合下,容寧和那天告白的女生儼然成了公開的一對。女孩名叫蓓蕾,長相就和她的功課一樣漂亮,而且為人和善,還很開朗,同容寧的關係看不出來有多少進展,卻同容易做了閨密。容易的飯量減少了許多,每次吃飯她都不肯陪容寧一起去,並且強迫他帶蓓蕾一起去。容寧每次回來都幫她帶好幾樣飯菜讓她挑選,她也是興趣缺缺,吃得少之又少。不過有蓓蕾在的話,同她講話的時候會勸她多吃一點,她便會真的多吃一點。所以容寧經常帶著蓓蕾陪她一起吃飯,這是他能達到目的最簡單的方法,卻從來不知道容易心裏有多苦。周末蓓蕾打電話來家裏讓容易陪她一起看電影,容易怎麽會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於是便用報紙蓋住臉命令容寧:“阿寧,你陪她去。”容寧本來拿了容凱新近的發明在研究,聽了這話動也沒動一下:“我不喜歡看電影。”“不是讓你去看電影,是讓你去陪她。”容寧皺眉:“易易,我不喜歡她。”容易生氣了,將報紙一摔:“那是你的事情,總之你要去陪她看電影。”容寧將報紙拾起來:“為什麽?易易,你到底在想什麽?如果你不喜歡看到我,我可以待在其他地方,你不用總是支開我。”容易深呼吸一口氣:“我沒有不喜歡你,隻是,我希望你能喜歡上別人。”這樣她就可以死心了。“為什麽?”容易被他問得啞口無言,站起來不耐煩道:“哪裏那麽多的為什麽,我隻是想看看機器人到底會不會喜歡別人而已!”連她自己都發覺自己的脾氣越來越大了。容寧麵色微微發白,緊抿著唇,臉部堅毅的線條更加明顯,看容易又要摔東西,才緩緩說了一個字:“好。”容易最後還是摔了東西,在他離開之後。